第54章 渺小的绸缪
作者:行远子   月汨影最新章节     
    “晋王妃已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寒影轻坐在那张椅子上抬眸问向来人。
    “活的来,死的去,这场闹剧自该收场了!”室内,襻袖长衣的沈玉修从那张书案前起身踱来,只将那记写了口供的案宗册子递于她手边。
    他寻起意味,揶揄道,“听你口气倒跟不希望她活着回来似的!”
    “大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言过其实了,就当我是过路人,难免无心一问!”寒影苦笑,垂眸看起那册子,此番她被传来刑部治所,当是录随案口供,依照杜银月安排,她只叙被人一道劫走浑噩难辨,其他一概不述。
    是非颠倒,黑白不分。执此险恶世道,弃本逐末,权利罪恶向来你中有我相互裹挟,而那沦为废墟的秋分寨自成了罪魁祸首。
    “与姑娘来往的人不乏位高权重者,哪需要向沈某探听这些?没必要舍近求远!”沈玉修亦是负手仰叹。
    “所谓高山仰止,对于我来说,沈大人怎么不是位高权重之列!”待阅完案卷上他方才根据她的口述记下的笔录,便起身问,“画了押就行了是吧!”
    片刻寒影在那长桌公案前提袖接过沈玉修递来的毛笔,又往朱砂盒子里蘸了手印。
    沈玉修睇了手里头这签字画押的案卷,将之一合,手边利落的撂入那叠起的一沓公案文书之上。
    末了他亦是送她至府衙门畔,只听他惋叹一声,“诶,那谁里边倒是有个小姑娘,还是原先御史大夫姜大人之女,想那姜大人也是决意凛然,以至于玉石俱焚,真是可敬可畏!”
    寒影一怔,本想告辞离开,却不由驻足抬眸,只见他又道,“或许业撼上苍存一息余脉,这小姑娘该是命大,涂炭转圜,莞尔然有人出面庇佑,供她容身之所。”
    “是谁如此有担当呢?”寒影遂问。
    只见沈玉修摆起手,“这还能有谁,当然是姜大人平生之莫逆爱徒,苏墨兰大人了呀!”
    “怎么可以!”寒影蜷手唏嘘,目光流转声亦几乎不可闻。
    沈玉修不禁诧异,“你说什么?”
    “那她何时被接走的?”她追问。
    “昨日啊!还是苏大人亲自到场,也可见,苏大人这人还挺重这份情义。”他点头若赞。
    但又不免说起,“其实那孩子现在的神志并不清晰,大抵是受了来来回回的刺激。”
    寒影了然,当下姜芄芄落入苏墨兰手里,那岂不是羊入虎口的险境。
    姜芄芄虽则机灵应变的,此境遇,装疯卖傻大抵是她的无奈之举,庆王一众不乏奸佞贼子,落入他们手里意恐朝夕不全。
    然她只够一筹莫展,无力施以援手。默想这下谁又有能力、侠义仁心的从苏墨兰手里边救出这个小女孩。
    寒影从那雇来的马车上下来,穿过一道牌坊,转入颇为热闹繁杂的一条街子,大抵天光明媚,此刻游人如织近乎人声鼎沸挨肩擦背。
    “怎么样!”人声嘈杂中,身后边跟近一人。
    细微的声音传入耳,寒影没有回头继续随着人流走着,而后出声,“金珠夫人和余大当家应都在天牢里边。”
    “太好了。”只那一身青褐衫子的嘉玥不由自主的一笑,距离那日的前一天夜晚他下山,浸身于某处温柔乡,误了点,转日清晨林子里只见黑压压一片,皆是排兵布阵的官兵车马辎重火炮重围。
    他觉察不对,没有冒进,守了会动静,转折而归。
    再然后几日隐匿流落于金岩城中,前日他嚼块饼正欲往对面,路中那缓缓驶过的马车,从帘里正巧探出的面容,两人对视无需言语,却都明白清楚。
    “哎,天牢有七重看守,你无法突破的。你也别想乔装混入,司狱个个都像幽冥鬼差,比登天还难!”寒影如实相告,不为打击而是现实就是如此冷酷。
    那沦为罪魁祸首的主犯夫妇侥幸还活着,不外乎他日召众示罪,以儆效尤。
    “洗颈待戮,困兽犹斗,可得想个办法?”他垂眸思虑,摩拳擦掌。
    寒影却蹙眉道,“对了,我打探到姜芄芄在苏墨兰手里。不如我们想办法先救她?”
    “还有人活着!那我今晚就将那苏墨兰探查一番。”他声一急,脚步也跟着一急,步身在她面前。
    寒影立时转身,佯装瞅起摊位上的草鞋,又转往另一个摊位,“那人背后是庆王,势力非同,即便他不是内息高手,可他亦极其狡诈,若孤军深入易遭反噬。”
    嘉玥唏了声,拿起了那摊上的一杆郁郁葱葱的鸡毛掸子,拿在手边轻轻一掸,幽叹道,“苏墨兰在彩月楼有个老相好的,那女人我刚巧认识,可以去碰碰运气。”
    “太过冒险,我还是另谋出处。你想办法躲好,千万别以为这是个危险的安全之地。”寒影只想到了去找杜银月,他不是允诺了她三件事,那她去试试真假。
    嘉玥顿足,手间指骨紧揪,怒意横眉,他或许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若连眼前这一个都做不到,那他就跟那荷花池里的缩头乌龟没什么两样。
    “娘!你看,这个叔叔好可怕!”面前立着个双髻小童儿潺潺指着他,且是一副想哭难受的委屈模样。
    “诶呀,小孩子不懂事,大哥你见谅!”当是身后的大人陪笑道,揪着那小胳膊赶紧闪人。
    寒影见声转眸,不由轻牵嘴角。
    “事到如今,以一敌多,不论结局怎样,我都不亏!”嘉玥敛了愁容,只冲她点头。
    “你不怕死吗?”
    “怕的要死!”
    入暮良宵,琉璃盏上舞如初,新拈的棣棠花枝盛满花觚铜觯,葡萄美酒琳琅满桌,一波水袖风情的绿衣舞姬,窈窕扭转着腰腹,足踝臂腕的金铃玲珑沁耳。
    胡琴悠扬,觥筹交错,美酒杯缠声,歌舞声喧哗声,酣是畅快。
    寒影套着西域璎珞交织的五彩纱丽湘裙,蒙着块繁枝花叶刺绣的面纱,端着酒水脚步不停的来回穿梭。
    彩月坊的歌舞美酒堪称一绝,尤其是这里头的花牌舞姬,是几个深目高鼻,巴掌粉腮,身姿高挑美艳绝伦的西域女子。
    这亦是两人当日绸缪的计策,当下一个活得没希望,一个不希望活着,可不就适合做这没门没路的赤脚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