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崧蓝驿
作者:行远子   月汨影最新章节     
    青浊二州边界置有一座崧蓝驿栈,栈分东西二馆,酒肆泉池树枳花盈是为官役商贾文人墨客跋涉途中的休整之地。
    东馆专侍公门人士,而西馆就庞杂一些普罗大众凡有路节引牒又能交足房钱者亦能入住。
    这堂内各张桌椅前闲散坐着几人,寒影刚一涉足,时有目光打量而来,或无有所谓而继续高谈阔论,或不怀好意暗似交头接耳。
    其中两个背对西墙方脸重虬的壮汉眉眼间咕隆转悠,本就有意无意过眼着来往之人,那壮硕的脖颈不由一梗,灵机乍现。
    不外见她孤身一个女子现身此等荒郊边镇,一时恶向胆边。手指无意识的轻触原本挎着的大刀现今空落的腰边。
    虽由驿站规定,凡入住此站者所携武器只能暂存门口值房,但也一早预先将那刀刃埋在了正对房间窗口下方的林地里。
    寒影只一眼怼去,两人不安分的目光才有所收敛。西馆小厮在前头引路,按其指引径直走上了木梯,来到三楼的上房前。
    “姑娘,这是房间内外两锁钥匙了。要是有事吩咐,可往底楼柜前转达。”小厮遂将系着两把铜匙的铁环交于她。
    然见其一人,于是又附言一声,“姑娘,到了夜晚请务必锁好窗门。”
    寒影告手以谢,待进了客房内,将所携包裹随手置于桌上,推开前窗,视野广袤远山如黛,平原草木葱郁更起一缕凉风拂面。
    邻窗一抹柿黄衫裙的女子也同样俯身靠在窗台上抚腮远眺若有思,静宜之中蓦然回神,与寒影目光相视。
    “这么多天,总算见到隔壁来了人。”她浅笑眼眸轻灵,亦是一张曼妙俏丽的脸。
    “赶了几天路,总算有个暖水歇脚的地方。”寒影抱起双臂斜倚在窗台边,神色亦是慵懒而疲惫的。
    “你是去向北地吗?”女子羽睫扑闪好奇问她。
    “是去往浊州珑下镇探望那儿的姑姑。”寒影依那任务上所言。
    “你皆一人独行吗?”她问。
    寒影点头,“下舍那儿还有一个车夫。”
    女子顿了顿,眉间微蹙,“此处驿馆因有地方差役轮流值守,倒也安全些,然往北几十里皆荒岭沟壑,尤其是那火凤岭,最好不要轻易前往。”
    “难道你不是一人独行吗?”寒影反问,虽然她早就了然路况,但她任务的目的亦是方才那个少年,正如情报他人在此地,她也就没必要前行。
    那女子娇羞含笑,“非也,我在等一人的。”
    寒影大抵从她表情中明白,“哦,我懂了。”随即转过身舒展了一下双臂。
    “不过,说好的这几日会到达,却还是迟迟不见踪影。”她语调喃喃,挽一缕鬓边散发,眸中漾起悠远愁绪。
    寒影见她小女子般忧患神情,年岁约莫相仿,但人生轨迹自与她相反,于是感慨道,“天涯红尘客,远道比邻人。”惆怅已在唇角眉梢,惟此长叹,背抵一窗远山,锁困方寸掌心。
    然则那女子同样越发忧愁起来,于是两人在叹息中相谈甚多,“我叫吟秋,暮吟秋霜,你唤何名呢?”
    “寒影,寒冬孤影且是如此。”寒影依照其言。
    “我看天色将晚,你若一人,不如与我同往楼下小馆哺食酒菜。”晚夕结伴一同去旁楼酒馆,暖酒微酣,两人小酌一壶。
    而那吟秋姑娘为人直爽大方,一先从钱袋里倒了两块碎银给了小厮结账,末了更邀寒影去她的房间饮茶消酒。
    “吟秋姑娘,多谢你的美酒茶点。”寒影此时微红着脸颊,告手道。
    坐在一旁的吟秋摆起手,“出门在外难得知己,一顿酒钱算不了什么。这些是我在青州时买的,一晃十来日,再不食也会坏掉。能有个同伴解解闷,也是太好了。”
    她妩笑间,手里拿起一块花瓣精巧的茶糕轻轻咬开一口,“也不知道他何时能赶到这儿。再下去我就该走了。”
    “为何不多等几日?”寒影疑。
    “这是一直以来的约定。”她略有隐晦,寒影识趣,于是笑言,“或许明日就来了。”
    转是岔开话题道,“倒是吟秋姑娘的酒量一定不错,这几杯下去一点也没见你脸红。我就不行了,喝一点就脸红心也慌。”
    “是啊,因为我原本就是笙箫坊的商女,推杯换盏逢场作戏自不在话下。”她谓叹,“在常人眼中我亦属不入流之列。”
    “茫茫世间,人多眼杂,何必在乎一些无关紧要人的偏见,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当务之急。”话虽如此,寒影才明白这女子眉间的轻愁来自何处。
    晚间小厮过来知会寒影,原来是那车夫要见她,于是她便跟随赶至馆下门口,原是车夫过来请辞,说是想起家里的老母猪临近产仔,怕那婆娘照顾不当,毕竟家里的大半收入靠得这头猪,说什么明日一早要赶回去。
    寒影自然同意,便掏出一锭银子做了额外赏钱。
    转身之际,却见晌午那个青衣侍从携着她那油纸伞过来奉还,亦是语调和顺恭谦道,“姑娘,真是见笑了。”
    寒影伸手拿回,叹声道,“懂得,大抵这些少爷都免不了脾性不好。”
    “姑娘说的是。”他颔首一笑。
    寒影在楼梯拐弯处正巧又碰上那两个油腻壮汉擦肩而来,内心暗恨幽幽,“若人坏得这般明显,她也不会落在那混蛋手里,被吃干抹净不说,还得不辞千里奔波卖命。”
    晚间她坐在桌前望着那盏油灯,芯火葳蕤,门外人影更时有来回走动。
    她到不怕那两过来对她下手,她只担心另外蛰伏的两人,看似不起眼的才是耳目机敏隐藏低伏的高手。
    从酒馆若有似无的跟随来去,以及这房里被人涉足过的细微痕迹,她离开前故意散布在地上的碎纸片,当下拼凑只少了一小片。
    此刻对面门缝间一双暗眸不时紧盯着对面动静。
    寒影不想打草惊蛇刻意试探,她亦打探到那两人可比她早了许多天到的,或许对方的目标不一定是自个,倒是自个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蝉鸣声中,吟秋依稀于魂牵梦萦之中浅眠,猝然因地板上的一记细微磕声而醒来。
    蒙昧中突然惊起,赤足站在那窗台前,摸起地上那块从窗纸里砸进的小石块。几乎不假思索,扑身将窗子推开。
    此刻萧泙独身一人从马厩找到他那匹棕红色骏马,夜色中亦是油光厚亮,身姿矫健个头高过别的马来。
    “少爷,请适可而止,夜里赶路无疑将自己置身危险。”然一人却在前阻挡。
    “危险什么,我一人独行了五日怎么没见危险,还将那火凤岭描绘的妖怪诡城。简直有病,让开!”一脸怒气,牵了马就想走。
    “但那火凤岭确实有一群无恶不作的匪徒盘踞,至于少爷为何能顺利经过,或许因为此刻已经被盯上,暗中观察也说不定。所以请少爷立即回馆内休息,即便要赶路还请忍耐至明日。”他已冲身在他跟前,目光凛然,就差夺下他手里的缰绳。
    “阿修,你是跟我杠上了是吧!”萧泙恼起,抬起手里鞭子指着他。
    “属下只是为少爷安危考虑,若是少爷不听,那属下就强行带回少爷。”沈玉修也知越矩即刻禀手退开一步。
    “你要再敢阻拦本王,立即就撤了你的职,滚回边地守营去。”
    “眼下撤职对于属下事小,您的安危才属万中之重,否则这一班弟兄怕都不能幸免。”
    黑暗中隐现十来人,阻挡在他面前,萧泙的脸色变得奇差,暴躁大吼,
    “好你个,沈玉修,跟我来这招。”亦是将马鞭空摔在地,甩袖离开。
    身后沈玉修亦一声叹息,凉风一阵,“还是在边关排兵布阵来得开门见山。”
    转身已是一张患得患失的脸面,即刻挥手追随。
    “三爷,想不到这是条大鱼啊,的亏你放起长线,叫小的们跟到此地,要是一早下手,那功劳还不都被二当家抢去。”马厩里探出三个黑魆魆的脑袋来。
    “都机灵些。又碰到官家硬茬,还是逼格忒高的那一挂,想想都刺激!等会好好干,别给我丢人。”咯咯磨牙间,按耐不住的兴奋。
    “放心吧三爷,管他哪来的官,就是龙王儿子来了也得叫他脱层皮,这一回三千两肯定值了。”
    寒影对于萧泙的印象停留是那个清瘦落魄却有一份凛然气息的小男孩身影。而今俨然时过境迁天差地别,更别说恢复到那个身份所持有的高贵傲慢。
    倒是意外,他与萧汨竟是同父异母的宗室兄弟。在如今看来,倒有几分相似,譬如眉宇间的睥睨凌人,以及不动声色的几许暗忖。
    只是寒影没有向萧汨说出当年救过萧泙的那女孩的确是她的真相,如今却要来假扮自己再演一出。
    十岁起就远离京城母妃护佑,就藩偏远封地浊州已逾五年,如今已得诏令回京,可他却负气不肯归去,在这菘蓝驿栈已然僵持了数日。
    伴着婆娑夜景,萧泙坐在屋脊上喝着闷酒,尽管背影不似当年瘦弱,可唯独如此孤寂冷落。
    他仰面尽倒苦水一般,只是酒壶里已是最后一滴。索性身后有人递来一壶,他伸手接过便往嘴里灌去,“咦,怎是甜的!”
    这哪里是酒,就是糖水。他咕咚咽下那口,向来人质疑,身旁之人一弯笑眼,“小孩子家多喝蜂蜜水,少喝酒!”
    “不关你的事。”萧泙见是个陌生女子,更瞅见底下院子里沈玉修正抬眼眺望,不想也知道定是他安排过来的人。将那壶塞回她手里,扭头便走。
    寒影眼疾手快,趁他起身之际,竟然往他腰间革带上一拉,由于使力过了些,又是屋顶斜坡,一个趔趄跌坐了回来。
    而他手里的那只酒壶亦脱手,哐当从瓦沟间隙滚落了下去,还正巧砸在那沈玉修脚边。
    “喂,你这丫头,要做什么!”俨然恼起,若非见她清清浅浅的小女子一个,才压制住一些火气,只反手往她臂上一推,撇身已走。
    “阿青,你是否还记得一个叫作阿鸢的人呢?”她迎风立起。
    阿青,一个时过境迁无比渺小的名字早就尘封谷底。往事重提,唯一期许能够唤此名字之人,蓦然已至。
    “阿鸢,你是阿鸢?”他不可思议,只一刻回身,夜色并不黑暗,细细端详,那伶俐脸庞,眼角的痣与记忆重合。
    “你记不得也无可厚非。我也一下没有…”寒影话未完,面前双臂一紧被其一把抱住,却是如此纯粹的久别重逢。
    “阿鸢,那天我都没来得再见你们。红儿,阿火,他们如今怎样?”心情抑扬,漆黑的眸中涌现光芒,不住问道。
    寒影拉过他的手臂,促膝坐在那屋脊上头,纵然万般苦楚,平声只道,“还好,我们都还不错!”
    “那就好,阿鸢你一看就是鬼点子多的人,又挺仗义,可见他们跟着你一定混的比我自由多了。这样我们明早出发回去见见他们,那个阿火那会对我挺凶,但我不介意,反而想认他做肝胆相照的朋友!”他难忘那天的四个小孩,萍水相逢却已是生死之交,这五年的孤寂生涯中,非但没忘,时常反复想起阿鸢几人,“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对吗?”
    寒影亦轻吁,“你不是无名小辈,住东馆的皆不是凡夫俗子。”
    萧泙凝望着她,亦是娓娓道来,“我是呈王萧泙,这浊州乃我封地,九岁那年我与母妃从朝夕寺回途中遇流民暴乱,混乱中我滚落崖坡,被过路的人装入马车带去了外地,仅是半载几经人伢子们易手,最后沦落到了那花梨园里头,后来好在遇见了你们几个。”
    “萧泙你临危机智,假如没有遇见我们几个,你一样也能找到机会逃出去,况且那时官府的人也已在寻找你。”她想起当年那两个差役卷轴上的画像,只是她没有联系到那是他,“如今我也不叫那小名阿鸢了,而叫何寒影。”
    下方院子里的沈玉修负手踱步,来回思量着屋顶上的情形,虽然那女子说让她试试或可劝解那孩子,但确实不知她三言两语怎得说动那顽主一刻俯首听话。这一下安静平和的坐在她身畔,期待沉迷的看着她手里比划着什么。
    醉意入神,夜风拂过身畔之人衣袂间柔和香气,一口口已将那蜜糖水喝了个光,渐渐斜身靠在她肩头,挽着那手臂酣然已入梦。夜深至此,寒影伸手欲招呼底下沈玉修一行,却瞥见身侧黑影晃动。
    “走!阿青。”她一下拽他而起,恍然间危机重现,两个蒙面带刀的黑暗身影向他袭来。
    黑夜奔逃,她携着他,跨过屋脊,脚尖瓦片碎裂的声响清晰可辨,穷追不舍,身抵鸱吻飞檐已无路可退。
    侧身一柄刀刃横阻两人身前,锋利薄刃瞅着十分渗人,“你们两个也不看看爷是何人,这点本事还想从我们几个手里逃走。”来人亦是第三人。
    “你们什么人?”寒影问道,这突然而来的三人她是一点无留意到,只觉这小小驿栈还真是鱼龙混杂。
    那人一晃刀刃,催趁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把他们赶快带走。”
    “三爷,这丫头也要带走吗?”手下一人问。
    那为首的三爷,上下过眼,只看两人手臂相挽顾及彼此,遂撇手,“带走!这相好的丫头也一并带走!”
    一人于是出手刚扯向寒影手臂,萧泙出声道,“等等,两位老哥,大费周折不就是为财吗,这还不容易,你跟他谈,要多少,谈妥了结帐走人!”前方熟悉身影,正是沈玉修持一柄长剑,定一丈开外。
    没想到沈玉修飞身借力梁柱扶栏腾跃几下便纵落在此,如此轻功,寒影感其定是个高手了。屋顶对峙,惹得楼下人头攒动,虽则半夜三更,却少不了披衣观望之人,驿中差役更倾巢而来,不下西院灯火照彻。
    那三人亦会度势,眼见众目睽睽大张旗鼓,这绑架越货的勾当摆明是干不成了,但叫徒然罢手,脸面何存。
    沈玉修思忖这三人身份来,不下道,“我知三位来自何处,不若我们各退一步,这五十两就当是给你们的路费。”
    指间随即丢过一卷银票,那三爷面前一接,撵开一瞅,越加忿忿道,“这么小气,你当我们是随意打发的吗?”
    “都说了只作为你们的路费,回头沈某一定置办大礼亲自登门拜访,眼下就请阁下先行通报风老寨主。”
    “笑话,我们寨主岂会见你这愣头小辈。”那三爷讥声回道。
    “那也对,你把这支流星镖给他看看,看他是否同意见我?”说话间手里飞镖离手一甩,面前一人即挥刀刃,一挡间脚下退趄半步,抬手扯下穿在刃上的那支飞镖来,摸索一眼,转即递身旁三爷,而那三爷接过这枚流星飞镖,虽则没什么稀奇,但见一个暗纹阴蚀的图纹来,又瞅了眼沈玉修依旧又那般气势笃定,而手里挟持下的二人且都神色不改镇定自若,而差役提灯踏来的响动就在此刻檐下。
    下一刻头一撇,几人甩手撤刀,似那黑色蝙蝠张臂扑入夜空,不下悄无踪迹。
    一场危机就此散去,这得益于沈玉修临危不惧,巧言令色化解开去。
    “少爷,你看,这不正是被盯上了吗?”沈玉修自证实了他的论断。
    “阿修,我们明早就离开这地方,回金岩。不过要带上她。”萧泙冲他点头,并就正好下达了命令。
    “你们以前就认识?”
    “阿修你眼力不错,对!她就是我对你说起过的阿鸢姐来着呢。”萧泙撇手寒影身前,寒影自颔首憨然一笑。
    “如此肯定?她就是吗?那你一开始怎么没认出人家?”沈玉修疑问连连,如今看来这女子到是有意接近,暂不动声色。
    “如假包换。真到不能再真。你非要跟我抬杠是吧?”萧泙瞥他一眼,冷脸又差怼上。
    “此处不宜久待,有事还是回屋再论。底下那些人也该交代。”寒影瞅了瞅院中情形于是提议。
    金岩城皇宫内廷正殿,杜银月临前静候,殿台上琰帝萧远难掩怒气拍案道,“银月,这回由你亲自前往,便是把那不孝逆子绑也得给朕绑回这里。他年少顽愚,不学无术,底下的人也无一例堪用,且教他一点有益之事否,你看这两年传回来的净是些什么消息。”拂袖而起,亦是负手跺步。
    “皇上息怒,呈王年少自幼离京,孤身在外难免落寞,微臣即刻前往,定全然将殿下护送回京。”杜银月拱手回道。
    “你说为何他就不像朕一样,十三岁弯弓射箭,带兵破贼。”
    “皇上年少神勇,无人能出项背,或言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呈王久不在皇上身边,然则微臣得到的消息呈王虽不好学,却无一例妨害百姓之事。”
    “哦,如此?”萧远目光由远及近,忽的转身问道。
    “确实如此!”杜银月则微微汗颜。
    殿门外,暮色顷辉,熔金披香,杜银月亦与来人照面,拱手以礼让其先行,来人云髻花钿,明眸善睐顾盼回首,“是安排你去,对吗?”
    然他并未转身,只敛声道,“请娘娘安心。”
    身后响起内侍一声通传,“纪妃娘娘到!”
    崧蓝驿东馆亦是过了大半夜之后才渐渐隐去灯火沉寂下来,然而天色刚蒙亮,西馆就在一记响彻的尖叫中惊醒梦中之人。
    馆舍小厮,抱头瘫坐,不住的蹬腿后退,声音卡在喉咙似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原来方才那一声竟喊哑了嗓子。直到有客人不耐的拉开房门,一探究竟,便被眼前血腥的景象所吓到腿软,双手扶在门上翻然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