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顺着城墙脚下的官道，策马向南飞奔。

    洛阳帝都，天子脚下，骑着马横冲直闯的人，要么是传递公文的驿使，要么是豪门贵族里的人。他们一旦上路，不亚于刮了场龙卷风。行人远远地避让，因为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惹不起，躲得起。

    了了并非出身豪门贵族，更不是官府驿使。但是，洛阳的黑道中，除了洛神教以外，红云阁绝对是一家独大！多年来，讨好的话，献媚的脸，造成她刁蛮任性的脾气。

    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柳十三捂着口鼻，不远不近地跟着。

    飞扬的尘土把柳十三呛得连连咳嗽。他想冲上前拦住了了问个明白，可他知道，依了了的性格脾气，不仅不会告诉他，有可能还会说他多管闲事！

    毕竟在了了的眼里，他就是个讨饭郎。

    明白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柳十三不敢现身，尽管现在已今非昔比。

    半炷香的工夫，就跑到了洛水河畔。这时的太阳已经完全坠落在西边的群山中。

    她看了看渐渐幽暗的山峦，似乎有些着急。于是便连抽两鞭，策马走过河上的浮桥，继续向南飞驰。

    过了洛水河，前面就是巍巍的伏牛山。看山跑死马，伏牛山貌似近在眼前，但是，快马扬鞭的话，最少也得一炷香功夫！

    这时的路上，偶尔会有一两个晚归人。他们低头赶路，行色匆匆，急促的马蹄声，惊慌了匆忙的脚步。

    天这么晚，了了带着祭品，离开洛阳城几十里，仍然一路狂奔，到底要去哪儿？联想起关于红云阁的消息，他愈发好奇。红云阁到底出了什么事？玄夫人也不在红云阁，她去了哪里？

    不知不觉到了山脚下。由于山路狭窄，崎岖难行，再加上夜色降临，所以，了了只能骑着马缓缓前行。

    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他终于下马，拿起祭品走了过去。

    坟墓堆彻得极其简单，只用一些碎石垒起。坟墓前有一个石碑，由于天黑的原因，看不清上面的碑文。

    她放下祭品，站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嘴里念叨有词，然后就开始摆放祭品。

    在当地的风俗中，人过世后被埋在深山中，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客死他乡的流浪人。二是本族中，生前罪大恶极，死后被开除族谱姓氏的人。

    这两种人的社会地位极低，不可能风光大葬，所以坟墓简单。孤零零的一座坟，在偏僻的山岭中，一般没人来上坟。

    可是，这座不起眼的坟墓，竟让了了不顾漆黑的夜色，策马几十里赶来上坟，足以说明死者对于她来说，一定是举足轻重！可惜看不清碑文，否则可知死者姓名，并由此可以得出和了了的关系。

    柳十三站在不远处的山路上，因看不清碑文而略觉遗憾。他抬头望着夜色中的群山，一峰独立眼前，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擎天住，巍然挺拔于苍茫的群山之间！

    玉皇峰！这里竟是玉皇峰的山脚下！

    玉皇峰下奇怪的坟墓里，死者究竟是谁？柳十三刚从峰顶上下来，由于匆忙，根本没注意下面还有个坟墓！从堆彻的石头可知，这座坟墓并非新坟，差不多有半年之久。

    他悄悄地朝前走了几步，希望看清墓碑上的文字。

    就在这时，忽听了了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可怜，也知道你很冤枉。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遇见我，算你倒霉，可我也不想这样！就说那次山神庙的事情吧，前几天我就喜欢那里的花，拔去杂草，希望花儿开得更美！你倒好，竟然弄脏我的花，还不承认！不打你打谁？第二次见你是在大街上，那时我娘为了红云阁，逼我嫁给豪门权贵，我不同意。刚巧遇见你，就心生一计，谎称你是我找好的夫君，逼着你来红云阁见我娘。却不料你又被护院暴打了一顿，差一点一命呜呼！天快黑了，你才悠悠醒来，离开红云阁。就在你回去的路上，又该你倒霉，偏偏城门口碰见贾全，偏偏洛神教需要一个‘替死鬼’，偏偏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抓你抓谁？我娘担心你连累红云阁，王道四借助你刁难我们，就让我找贾全，希望把你救下来。我竭尽全力，也没挡住王道四杀你！我就奇怪，你见到王道四，为何口出狂言惹恼他？谁给你的勇气？不然的话，王道四怎么会砍去你的四肢，把你放到玉皇顶鹰叼雁嚼？要饭的，你的死和我无关，也有关，如果第二次遇见你，不逼着你来红云阁，也许你不会回去得太晚，也许不会碰到贾全，也许不会被抓，也许就不会死！唉！没有太多的也许，只怪我不该打你的主意！你死了，连个亲人也没有，更没人给你上坟，我用包裹你的血布袋，给你垒了个衣冠冢，让你的孤魂，有个归宿！要饭的，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我能做的，只有给你送点吃的东西，希望你在阴间不再要饭！”

    了了的这些话，柳十三听得清清楚楚，并由此让他对了了有个全新的认知。刁蛮任性，可能只是了了的外表，真实的她，则是个善良的女孩。

    就在这一刻，柳十三突然发觉了了之前对他的种种虐行，他非但不计较，反而觉得可笑至极！当一切释怀时，那个如鲠在喉的人，竟然变得可爱起来！仿佛他和了了之间的关系，突然拉近得如同亲人一般！

    就在这时，了了突然警觉得四处张望，喊道：“谁？鬼鬼祟祟干嘛？出来！”

    柳十三突然想逗逗了了。就悄无声息地蹲在路边一块石头后面，忍着笑，偷偷地望着她。

    了了见没人答应，抿着蠕动的嘴唇，鼻子连续闻了几下，神请突然大变！

    柳十三听见她近乎夸张的鼻息声，看样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异味，心想：了了搞什么？该不会吓到她了吧！

    正在疑惑的时候，柳十三发现了了忽然惊魂似的跳到坟头上，大叫道：“是人还是鬼？臭要饭的！我告诉你，你的死，和我没关系！可怜你才给你上坟！不要拿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吓唬我？没门！有本事就出来！哪怕你是厉鬼，我照样打你个鼻青脸肿！”

    看样子她好像发现了柳十三！不可能吧？难道她刚才用鼻子闻出了柳十三的味道？真是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