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当场愣住，眼睛睁圆。
    他抓紧了沙发垫，手掌深深陷下去，他想往后退，想缩回脚，却被程洵死死扣住脚腕。
    “你特么……”
    黎洛漂亮精致的五官扭曲一瞬。
    即使他知道程洵变态，但他依旧被程洵变态的程度吓到。
    “躲什么。”
    程洵长睫微抬，神色寡淡，只有眸里的欲色深重，他的唇色略微薄红，唇形冷淡无情。
    就是这样冷的人，就是这样矜傲的唇。
    却……
    程洵依旧坦荡，他甚至觉得那层轻柔的袜子有些碍事。
    不过也是一种束缚。
    要是没了那层遮挡，指不定他要做出更过分的事，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攥住脚腕的力道微微松懈，程洵正准备松开对黎洛的桎梏，却没想到黎洛这会正蓄力挣扎着。
    他的手刚往下放，那套着白色可爱袜子的脚就跟一头红了眼的公牛一样猛地创过来。
    迎面一踹。
    直接踹在了程洵那张冷峻的脸上，连带着他的脑袋都稍稍往后仰。
    而那一瞬间，黎洛敏感的脚心甚至能感觉出程洵那高挺鼻梁的弧度，即使隔着一层袜子。
    世界安静了。
    门铃还在响着，与此同时，程洵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手机也响了。
    黎洛整个人都吓呆了。
    小心脏怦怦直跳，又冷又热，胸腔里还隐隐窜起一丝微妙的爽感。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他嗫嚅着唇瓣，试图解释。
    程洵却面色如常地起身，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抿唇看了一眼黎洛，便转身走去玄关。
    黎洛望着他的背影，想起程洵买的那些玩意儿，血液都快飞窜到嗓子眼了。
    本来程洵就对他不怀好意，他还踹了他一脚，还是踹脸，不用想，待会程洵肯定会狠狠报复他。
    黎洛从沙发上爬起来，两股战战，下意识地就想逃跑。
    虽然这两百多平的公寓属于程洵，唯一出口也被他堵住了，但黎洛还是有他独到的藏身之处。
    ——墙角的蓝色窗帘后面。
    实话说，他上次藏在时就觉得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很适合安家。
    后背贴在有些冰的落地窗上，稍稍侧头便能看到凌晨雨夜的城市。
    外面还在下暴雨，不过程洵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能看见敲着玻璃的水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滑，但听不见雨滴的声音。
    砰。
    黎洛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他默默往墙角里缩了缩。
    程洵转过身，从玄关处走到客厅，视线径直落到沙发上，目光却落了空，没有找到它想见的人。
    程洵微蹙眉心，大步向前走，目光像是警卫一般认真地逡巡领地，很快就发现了蓝色窗帘外露出的一小截柔粉色裙摆。
    裙摆微微泛着亮光，缀着粉白色的立体花朵，像是偷偷落到他家的小花仙。
    程洵眼尾染上星星笑意，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觉得黎洛是真的很喜欢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次还故意放水。
    事实上，黎洛真的很认真在藏了。
    因为把裙子暴露，他还特意捏着裙摆。
    但蓬蓬裙真的很难藏。
    怪不得所有故事里的公主逃跑老是被发现。
    整天穿成这样恐怕连躲猫猫都玩不了。
    不过黎洛听见程洵的脚步声徘徊在客厅，若隐若现的，似乎跟他隔着一段距离。
    程洵没发现他。
    黎洛松了一口气。
    忽地，眼前一黑。
    是真的一黑，物理意义上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黎洛的第一反应是：停电了？
    毕竟总不可能是程洵把灯关了吧？他大晚上又不睡觉没事关什么灯啊。
    黎洛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是在客厅诡异的安静里，他的直觉不知怎的，慢慢往后面的猜想靠。
    程洵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脚步声。
    像是凭空消失了，又宛若变成了一只阿飘。
    黑暗总是让人恐惧的，更别说此时此刻黑暗里还有一只隐匿气息的捕猎者。
    黎洛的心又提了起来，忐忑不安着，他在一片黑暗和死寂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时间一步一步艰难行走，黎洛有些憋不住了。
    不是想尿，而是想离“家”出走。
    他受不了了。
    他宁愿程洵揍他一拳、踹他一脚，或者咬他一口，也不想这么无声无响下去。
    现在的他，就很像是因为害怕躲在柜子里的小孩子，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危险，也不知道多久能出去，在一秒一秒的煎熬里崩溃。
    黎洛咬紧了牙齿，忽然觉得自己很怂。
    必须得支棱起来了，不管柜子外面是什么，总要看一看，毕竟这么躲着、缩着也不是事啊！
    而且，你可是踹了程洵脸的男人啊！
    那传说中的天之骄子、未来的霸道总裁的脸你都敢踹，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啊！
    实在不行，真要见真章的时候，你丫雄起把程洵反压了不行吗？！
    给自己加油打完气后，黎洛深吸了一口气。
    一把拉开遮住自己的窗帘，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踹开柜门”。
    然后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摇曳的火光。
    是在餐桌的位置，不期而遇的，他还看见了摆在餐桌上的一个白色圆形的、缀着红色爱心的生日蛋糕。
    上面燃着好几根星星蜡烛的火光，噼里啪啦的闪着光。
    那摇曳的火光在这空寂黑暗的屋檐下，像是夜空里一场绚烂的烟花。
    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咚咚。
    轻轻的声响。
    黎洛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但明显这次不是吓的。
    “黎洛。”
    “过来。”
    他听见程洵的声音。
    男人低磁的嗓音在黑暗里分外清晰，降落在黎洛的耳畔。
    程洵就站在餐桌边。
    一半身子隐在黑暗里，星星蜡烛的火光静静映着他清隽的眉眼、线条凌厉分明的轮廓。
    明明是与生俱来带着少寡冷感意味的长相，此刻却被那烟火轻轻晕染起了温度。
    让人想触碰。
    黎洛踩着黑暗，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向那温暖的火光靠近。
    “生日快乐。”
    他听见程洵说：“太晚了，做定制灯牌的商家没人接单，好多店都歇业了。”
    “哦。”黎洛说。
    他抿着唇，手握成拳，努力绷着平静的神色，但轻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会。
    黎洛垂着眼，视线定定地锁住那火光，像是在看蛋糕，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亦或是几秒，黎洛听见程洵说：“先许愿吧。”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
    但现在两人离得近，外物又太黑、太过安静，不存在似的。
    程洵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畔，就像是有个温暖的、封闭的玻璃罩把他们这两个小人给罩了起来，那火光映在玻璃罩上，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程洵的声音轻轻回荡，像是低柔的风。
    黎洛有点好奇程洵此刻的神情会不会和平常不一样，会不会是他没见过的那种，但他不太敢看。
    他的勇气好像燃没了。
    又或者是被另一种陌生的情绪给盖住了。
    总之，他低着头，又呆呆地“哦”了一声。
    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甚至都忘了他的生日，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
    如果是在和程洵提出要和他见面前，他的愿望毫无疑问是一夜暴富重回巅峰，再多来几个人傻钱多的金主大哥来帮他助力。
    如果是在被程洵莫名其妙纠缠的第一周里，他的愿望大抵是希望程洵从他的世界滚出去，当然，人走，钱留下来最好。
    后面他又希望程洵不要喜欢他，再到现在……
    黎洛看着蛋糕上的生日蜡烛，轻轻闭上了眼，在心里许下愿望：
    “希望早点把债还啦。”
    “希望我、姐姐、爸爸……还有关心我的人和我关心的人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