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将军夫人有些恼火，眼眸如冰刀般刺向柳茹石的全身。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将军夫人见她平淡如水，心里觉得可笑，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如此大言不惭。
    这京城，除了皇上，谁敢如此对待秦将军府？
    退不退亲，也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说了算！
    当年，她不过是因和小丫头生母交好，才随口定下这么一门娃娃亲，如今，这丫头母亲已去，乡下来的丫头，自然也配不上她的裴言。
    能配得上她家裴言的，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才是。
    这柳茹石竟然说不同意退亲？
    她算哪根葱，不同意？
    “茹石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柳茹石对着恼羞成怒的将军夫人，一如既往地平静。
    她说：“我在乡下吃了不少苦，如今回了京城，父亲虽说已经官至首辅，可跟秦将军府比起来，确实小巫见大巫，如此强大的靠山，茹石万万不能随意放弃才是。”
    “哼，你这是想攀高枝！”将军夫人冷怒到了极点，甚至发出阵阵讥笑来。
    “是，夫人所言极是。”柳茹石也不否认，顺着她的话，往下捋。
    那平淡无波的样子，将军夫人想挥手给她一巴掌。
    “就你这蠢样，也想要将军府做靠山？”将军夫人压住一股子怒气，继续冷讽道。
    “在夫人眼里，茹石这般的小女子，想来是如蝼蚁般自不量力。”柳茹石淡淡一笑，应着她的嘲讽，毫无畏惧。
    说完，她忽然掏出锦帕来，缓缓打开，露出一信笺来。
    她递了过去，“您看看这个？”
    将军夫人蹙了蹙眉，“这是什么？”她不解，却还是好奇地打开了纸张来。
    “你，你哪来的？”她手哆嗦了一下，嘴角颤了颤。
    “啊，这样的东西，我还有不少，至于都放在何处，我得想一想。”柳茹石淡淡道。
    将军夫人脸色苍白，她说什么，那些都不在一处？
    她以为有些东西，随着人死灯灭，早已毁了，可现在？
    “你不怕我杀了你？”将军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眼前的小丫头片子。
    看着温润的小兔子，竟是只狡猾的狐狸。
    不，是头狼！
    想攀附富贵权势的狼！
    将军夫人的狠戾并未吓得柳茹石，她缓缓移步往前，离人更近一些。
    她贴近将军夫人耳畔，将下巴抵了抵她的肩头，“在乡下，死人是最常见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常有之。”
    将军夫人一愣，这丫头何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这是要鱼死网破？
    将军夫人脸色铁青，眼下找不到更合适的话语来讥讽。
    甚至觉得，任何话，这丫头也是油盐不进。
    打定了主意赖上将军府，想来是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
    如此，她有些轻敌了。
    本以为简单轻松的一件小事，如今却被忌惮。
    “夫人，茹石并不想英年早逝。”柳茹石忽然又道。
    将军夫人脸色变了变，露出几分松动来，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我也不想嫁进将军府。”不等她开口，柳茹石又道。
    将军夫人有些弄不明白了，这丫头一会儿不肯退亲，一会儿又说不想嫁进将军府，她到底想要什么？
    此刻，将军夫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云云。
    “再过两年，两年后我主动退亲。”柳茹石迎上她的探究，缓缓开口。
    将军夫人一听，慌忙问她：“那些东西呢？”
    柳茹石看着她，忽地一笑，“夫人觉得，什么时候给比较好？”
    莫不是现在就要？
    那她岂不是当自己是傻子！
    将军夫人沉默了，她就算不说，也知道这丫头现在不会给她。
    不得不说，这丫头倒是懂得诱人深入，循序渐进。
    她再次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小丫头。
    不错，果真是头狼，吃人骨头的狼。
    “我如何信你？”将军夫人换了一种口气，又恢复了长者的居高气傲。
    “夫人不信，又如何？”柳茹石笑着反问她。
    将军夫人怔了，是呀，她除了相信，又能拿她怎么办？
    除非杀了她！
    这念头一闪，谁知丫头竟出口言，“夫人虽贵为将军夫人，可妇道人家，实在不该打打杀杀，有些东西，就算人死了，也一样可以传世，就像我母亲，不是吗？夫人。”
    那平静无波的淡定，让将军夫人瞬间歇了心思。
    李氏母女坐着干着急，眼睛时不时瞧向门口，这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还没谈完？
    李氏生怕事情有变。
    将军夫人曾不止一次说过，她家裴言一表人才，要娶也得娶这京城里像芸儿一般数一数二的才女。
    这话，她不止一次提及。
    提起芸儿，李氏颇为自豪。
    这丫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对，是精通。
    那可不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能比的。
    想到这儿，李氏又觉得底气十足了，她看了看坐立不安的柳茹芸，淡淡一声，“那点心不错，你再吃一块。”
    柳茹芸心里冷嘲，吃吃吃，自家府里没有？
    占人便宜！
    哼，小心得不偿失。
    又喝了一盏茶，将军夫人和柳茹石终于走了回来。
    柳茹石低头缓步，将军夫人淡淡而行，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这是谈完了？
    那是好，还是坏呢？
    不得而知。
    柳茹芸探了探脑袋，想瞧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惜，两人走时什么表情，回来依旧一样的神情，着实看不出什么。
    怎么回事？
    柳茹芸有些焦虑。
    “回去吧，过两日，我要在府上办个赏梅宴，丫头一定要来。”将军夫人拉着柳茹石的手，笑着说道。
    “是，”柳茹石应下，低垂眉眼，像只听话的兔子。
    将军夫人将她低眉弄眼看在眼里，嘴角撇了撇。
    装腔作势！
    李氏欲言又止，可将军夫人要送客，她也不好留下。
    只好领着两个丫头，离开。
    出了将军府门，刚上马车，柳茹芸便急急问，“大姐姐，退亲了吗？”
    柳茹石看着她，良久，忽然盈盈一笑，“将军夫人压根没提。”
    “什么？”柳茹芸惊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你们聊些什么？”柳茹芸不甘心，又问。
    柳茹石垂眸，脸颊泛着微红，胆小又怯懦道：“就，就问了一下岭南乡下的生活，拉着我嘘寒问暖……”
    李氏心咯噔一下，有些狐疑，毕竟将军夫人不像是关心晚辈的人。
    “真是又蠢又笨。”柳茹芸嘀咕着，转过脸去，不再看她，看她就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柳茹石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她的嘀咕，可她浑然不在意，装作听不见，依旧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着红。
    在李氏看来，这丫头在乡下是呆傻了，动不动就脸红，没有一点世家小姐该有的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