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先克
作者:屏峰书生   宋国崛起最新章节     
    善儿眼儿弯弯,道:“公子且附耳过来。”于是檀口轻启,巧舌翻飞,公子卬听得那是一个喜不自矜,抓耳挠腮。
    “好,好!逡于高墙之内,当真是埋没你的才华了!”
    ……
    宋都,宫殿。
    “都查清楚了。”公孙孔叔一脸的黑线快步趋入,手里抱着一摞竹简。
    “呈上来,孤一人看看。”
    宋公杵臼把案牍捧着,脸上的阴郁愈加深沉,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孤一人变卖私产所得的号草钱,居然都被两个司徒这么贪污光了?真是气煞孤一人也。”
    “还没完,关于刿、轲等野人入狱的情弊在这一册。”
    公孙孔叔又呈上一卷案宗。
    自古以来,贪污都是欺上不瞒下的,大小司徒贪污的,要分润一些给舆人;大小司寇吃的肉,多少有汤汁留与狱卒尝尝鲜。公孙孔叔逮捕几个使劲拷打,软骨头的底层爪牙就纷纷招供。
    “孤一人的民心,倒是给他们这些蟊虫,卖了一个好价格。”宋公杵臼冷哼一声,鼻子出气。
    杵臼背着手,在大殿转了两圈,蓦然转身,一只手点着公孙孔叔道:“嘉兴,孤一人怀疑,诸大夫之间,打着孤一人的旗号,搜刮民脂民膏的勾当不止于此。孤一人给你授权,全权负责盘查贪渎之事。”
    “诺。”公孙孔叔领命而去。
    “等等。”杵臼大喊。
    公孙孔叔止住脚步,回头见杵臼面色凝重道:“记住,要彻查,上不封顶!下不设限。”
    ……
    先克是先且居的儿子,先轸的嫡亲孙子,如今官拜中军佐,位在上卿,是赵盾信赖无比的政治盟友。
    昔日,晋文公四年(前633年),晋文公于城濮之战前作三军,每军各设一名将、佐,地位从高到低分别为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是为三军六卿制。
    在晋国的朝堂,赵盾第一,先克第二,下面是一波对二者心怀不满的老臣派。
    当初晋襄公夷地阅兵,就是先克和赵盾联盟,说服晋襄公把权力分给狐、先、赵三家,从而把老臣派骑在胯下。
    今天朝堂的风向对赵--先联盟相当不友好,话里话外都是攻击赵盾的言辞,把赵盾从道德水平到执政能力,批驳得体无完肤。
    先克令御者驾车回家,途径市集,但见一张大号的白布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两行大字:“琢磨弈道三两月,纵横纹枰十七路。遍访河内求一败,群雄束手不亦悲?”
    白布底下,是一个少年摆下的棋摊。
    “好大的口气!”先克的眼神情不自禁被这块布下的狂徒吸引:“停车!今天我就要会会这个‘求一败’。”
    先克走到近前,入得座位,见摆棋摊的少年斜眼看人,心道:“如此桀骜,必为狂者,料想有奇技在胸,有才可恃。”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公子卬。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公子卬大声道。
    “放肆!”先克的御者见此人如此无理,怒道:“我家主君的名讳岂是你一个贱庶可以入耳的?”
    公子卬也不恼,背过身去,拉着长长的调子,道:“噫!那尔等可以去也。我宋卬不战无名之辈,胜之不武。”
    御者还要再辨,却为先克所阻:“某氏先,单名一个克,字定之。足下大言煌煌,何不以纹枰见真章?”
    公子卬指着棋盘边上的空壶,道:“倘胜无所取,败无所失,无所尽兴。故设赌金。定之兄果有较量之心,可投金于内,兄若胜,某以十倍偿之;若败,壶中黄金,尽为我有。”
    公子卬轻佻地拱了拱手。
    先克气极而笑:“十倍而偿,足下好大的口气。克也不须若此,一比一偿还足以。今日且教我会上一会。”
    于是两人入定,猜先、落子。
    先克上下不过十来目,竟然就被公子卬的白子追头堵尾,踉踉跄跄地走上了漫长的治孤之路。
    先克行棋越走越慢,抖大的汗珠涔涔落下;纹枰的那头,公子卬的面上越发舒展自如,落子之余,还有空暇欣赏先克紧张兮兮的窘态。
    公子卬不由得心道:“果真如那善儿妹妹所言,这先克确实是又菜又爱玩,甚至连棋向宽处行的道理都不懂。”
    那先克哪里晓得对手心中这样作践他,自打父亲先且居死后,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举国上下,除了赵盾,就没有人敢触碰他的虎须。
    先克又是个酷爱下棋的臭棋篓子,每日不对弈几把,手心痒痒的如同摸了山药。他家里的仆役都会下围棋——在他有棋瘾的时候,倘若没有合适的对手,他就随便拉一个下人,囫囵教了规则,就强要与之下棋。
    先克的嗜好,在整个绛城无人不知,许多小贵族求他办事,也会故意输给他一子半目,给他解解馋,好托先克帮忙办事。
    下人没本事下得过先克,士人们也故意输给先克,一来二去,先克就自以为棋艺精湛,人莫能敌。岂料今日开局就经营惨淡,那公子卬见先克行棋贪婪,为了圈地高效,就处处留下断点。
    公子卬顺势一一攻击先克的断点,在先克仓猝补防之机,把自己的棋子走得厚重无比,而先克的棋子如同无根之木,几十子的大龙愣是做不上一个眼,还傻不愣登地往白棋的厚墙上贴,一面引战,一面被围困。
    “终是败了,可恶啊!”先克的黑子走得密密麻麻,难免饮恨,脑子里不断盘桓着几处局部:“这里真的可惜,就差一口气就能反杀了;那处也是功败垂成。”
    嗟叹间,一只手伸出来,把壶中的黄金掂了掂,轻笑一声,收入衣袖:“黄金二釿,聊且笑纳,慢走不送。”
    先克有些沮丧,俄而又振奋起来,吩咐手下取来包裹,从中拿出三釿黄金,以手击案,大呼:“君子让头局,岂能如此作罢,三局两胜!这是新的赌金!”
    半个时辰后。
    “五局三胜,这是黄金六釿。”
    再半个时辰。
    “七局四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