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有没有人记得花未繁?
花家这么些年就没找过花未繁吗?
花家会不会认夏天无这个流落在外的子孙?
花家如果知道他的存在,会有怎样的举动,是当他不存在,还是会把他带回b市?
安主任调来f市也有好些年了,根据他的说法,在他离开b市之前,花家一直有在暗中派人找寻花未繁。
花未繁是花家老太爷老夫人最宠爱的小孙子,是花家现任当家花大老板最钟爱的小儿子,是花家同样出身尊贵的花大夫人最喜爱的幺儿。
这么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因为一个女人和家里闹翻,离开b市再没回去,再不可能回去……
安主任从抽屉底下拿出几张很早以前他和花未繁的合照。
夏天无长得和花未繁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如果把安主任遮住,让林嘉树来猜,他十有八九会把照片上的花未繁当做夏天无。
太像了。
夏天无和夏无忧最像的地方是,他们都生了一双和夏妈妈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但夏无忧的桃花眼更清灵一些,夏天无遗传了花未繁的清冷气质。
夏天无摩挲着照片上的男人。
那会儿的花家小少爷是多么明媚的一个少年,一双眼尾微挑的凤眼清贵逼人,隔着照片都能想象出少年鲜衣怒马的风采。
如果没有遇见夏妈妈,花未繁会有怎样令人惊羡的人生?
没有如果,花未繁命中要遇见夏妈妈。
夏妈妈也很好,夏妈妈曾经也是一个明媚坚强的少女,她是别人口中优秀的山区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她能忍受金钱的诱惑在名利场里保持初心。
是命运给他们开了太大的玩笑。
贫贱夫妻百事哀。
富贵人家学的那些东西在普通人的生活里换不来柴米油盐,会弹钢琴还不如会卖烧饼,会造武器还不如会做生意。
花未繁唯一庆幸的是,他名牌大学的学历能给他谋一份高中老师的体面职业,不用真的去工地上搬砖就能养家糊口。
不够,彼时当老师的工资仅仅只够家里的开销,夏妈妈要精打细算的花用每一分钱,想买一件新衣裳都要考虑很久。
交往时,花未繁带着夏妈妈经历过买东西不用看价格的生活,豪车名包,出入高端场所,见识过真正的上流社会。
由奢入俭难。
脱离花家的花未繁每个月只有那一点点可怜的薪水,夏妈妈每天素面朝天的去菜市场为了能便宜一两毛钱和卖菜的大婶砍价。
上了年纪的妇人说话真的很伤人,他们当着面都会反问夏妈妈,怎么年纪轻轻的看钱这么重,
背地里,夏妈妈有一回忘记买蒜头折回去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小摊贩凑在一起议论她。
出众的美貌,外地的口音,夏妈妈第一次来菜市场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有那恶心的男人猥琐地笑着,说夏妈妈真傻,凭她的容貌如果肯出卖身体,何至于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何至于一双手伸出来全是茧子,手指粗的完全配不上她的美貌。
夏妈妈羞惭地把手藏起来,就听到一个妇人扭住那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骂他是不是对夏妈妈有非分之想。
然后,为难女人的都是女人。
明明是那个男人见色起意,明明夏妈妈安安分分地没有任何错误,还是被那个妇人用f市的本地方言污言秽语地骂了一顿,
其他几个妇人附和着编排,说夏妈妈长得勾勾搭搭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
太多的委屈都能咽下去,只是没钱的日子太难熬了。
怀夏天无那会儿,夏妈妈在商场里上班,老板担心她一个孕妇一天到晚站着上班不太合适,想辞退她,她苦苦哀求,一直坚持到临盆前一个月才辞了职。
为了省钱,夏妈妈骨架小,不是适合顺产的身体,硬是咬着牙痛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生下了夏天无。
月子养得也不好。
花未繁温柔贴心,但花小少爷动手能力不强,很多事都差强人意,第一次当爸爸,他手忙脚乱,又要照顾妻子,又要照顾儿子,洗尿布,煮月子餐,家里的卫生,工作上的事,一个月子下来,夏妈妈没养出几斤肉,夏爸爸掉了十几斤肉。
因为娘胎里缺少营养,夏天无小时候病歪歪的,三天两头去医院。
医生看着夫妻俩寒酸的衣着,委婉地建议花未繁给夏天无喂点好点的,如果有条件,再要一个孩子会更合适。
经济的压力,生活的重担。
多一个孩子,还是一个需要精心调养的孩子,原本拮据的家庭愈发捉襟见肘。
花未繁外柔内刚,他默不吭声地扛下来了,他需要钱。
上头严令禁止校外补习,他想方设法地瞒着学校,偷偷收了几个学生在家里补课,赚着不光彩的外快补贴家用。
娘胎带出来的体弱多病太费钱了,夏妈妈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林大老板。
年轻英俊,富贵多金,出手阔绰。
在f市熬了几年苦日子,夏妈妈熬够了,她寒窗苦读十几年不是为了过回她在山里的生活,
如果努力的结果,只能像从前一样看不到希望,那努力的意义是什么?
夏妈妈没错,夏爸爸也没错。
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据是夏天无。
他们后来反目的证据是夏无忧。
每个人的人生似乎都是一个剧本,身不由己的顺着剧本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夏天无喝了几杯茶,压制住乱糟糟的心绪,和安主任道谢,告辞。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夏天无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路过的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都神色如常地微笑回应。
到了林嘉树的办公室,大金毛小半天没见到他,瞧着周围没人,抱着人压在办公椅上用力亲了两口:“老婆,你去哪儿了,我去顾钧那边找你也没看到你。”
“安主任让我传真一份文件。”夏天无浅浅解释了一句,搂住林嘉树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口:“宝贝,抱抱我。”
办公室随时会有人出入,林嘉树换了个比较雅观的姿势,自己坐在椅子上,把夏天无面对面抱在腿上,着急的问道:“老婆,怎么了,安主任说你什么了?”
“没有。”夏天无靠在他的肩膀,感受着年轻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下逐渐平复,他仰头亲了一口林嘉树,发自内心地说道:“宝贝,我爱你。”
林嘉树经常把“我爱你”挂在嘴边,他顺口就回应着夏天无:“老婆,我也爱你。”
说完后,林嘉树捧着夏天无的脸认真地问道:“老婆,你怎么了?”
“没事。”夏天无垂下眼,避开他的问题。
林嘉树逼着他对视:“你看着我说话。”
夏天无不愿意说,林嘉树问了几次没问出来,脸色渐冷:“为什么,你为什么有事总想瞒着我?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我什么事都和你说,你却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
夏天无心里烦,说话有些重:“谁规定谈恋爱就什么都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