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当然知道与叶平战斗的并非无面，而是归一道人。
    且不说无面的实力远不及叶平——甚至魂体状态的凌月都可以用一个法术远程将他的肉身摧毁——只说这片空间之中，那对时空的干扰就只有最为顶尖的仙人才能够做到。
    尤其是其中那对于时间的控制能力，让荧感到十分熟悉。
    那正是当初在临渊城的时候，将荧直接送到一年以后，导致了整个世界迎来bad end的力量。
    荧想过许多种叶平与归一道人合作的情景，想过他们会利用魔气支配仙人，或者利用仙人血控制聚集地的普通人，甚至可能直接利用归一道人对时间的控制能力发动袭击，但她没想到，两个大boss居然一见面就把枫阳城放在一边，自己先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他们就不怕他们之间打得个两败俱伤，然后被云归君坐收渔利吗？
    不对，现在的荧说不定就可以坐收渔利。
    不远处，归一道人操纵无面的身体分化出数道分身，虽说是分身却各自呈现出不同的姿态，甚至还有几道分身如同婴孩一般，更有几道分身，身躯残破，浓烈的魔气从无面破损的面皮之中流出，就像是缓缓流淌的黏稠血液一般。
    虽然看上去骇人，但就凭那具残破的身体实在是难以让人想象到他战斗时的情景，仿佛一碰就会破碎掉一般。
    而事实也是如此，叶平虽然没有施展分身一类的法术，但在面对诸多敌人之时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轻蔑，他屈指一弹，周遭已经接近虚无的空间顿时破碎，魔气在前，破碎的虚空在后，携带着强大的能量朝无面分身轰去，那些几近破碎的身体顿时化为一片虚无，消失在破碎的空间之中。
    那些看上去如同婴孩般的身体紧跟着被叶平的法术所波及，眼看就要步破损身躯的后尘，可他们却在即将被摧毁之前迅速成长，几乎是瞬间便成为了荧印象中的无面模样。
    他们撕扯着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缕缕魔气从伤口中溢出，幻化为一张布满尖齿的巨嘴，巨嘴与叶平的法力和破碎的空间撞击在一起，在无声的碰撞中，吞噬着属于叶平的魔气。
    吞噬了魔气的分身似乎也变得更加强大，他们身体上的裂痕逐渐减少，可在即将彻底恢复的那一刻，他们的脸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微笑，嘴角不断上扬，变得越发张狂，当疯狂的情感在他们的眼中浮现之时，那诡异的狂笑也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这些分身的身体开始迅速崩溃，赤红的血肉从他们的肌肤之下疯狂地增殖，转眼间，那些吞噬了叶平法力的分身便成为了一个又一个膨胀的肉球。
    猩红的血液从这些肉球之中不断渗出，即便破碎的空间已经失去了连续性，但荧还是感觉到有浓厚的血腥味不断传来，令她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恶心。
    可肉球并非是这些分身变化的终点，在肉球之内，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一起一伏的动作让肉球看上去如同跳动的心脏，接着遍布肉球的血液开始不断聚拢，肉球也跟着变得干瘪起来，伴随肌肉撕裂的声音，一只只胳膊分别从不同的肉球之中伸出。
    这些胳膊撕扯着干瘪的肉块，将其抛洒在四处，而最终从肉球之中出现的，居然是一个又一个叶平。
    叶平居然将无面的诸多分身转化成了自己！
    随着叶平数量的增多，那被归一道人操纵的无面也在瞬间落入下风，他们的法力完全无法抵挡住叶平猛烈的攻击，而当破碎的空间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无面之时，他的身体也开始崩溃，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竟直接从他的胸膛之中钻出。
    而那个身影，竟又是一个叶平。
    叶平竟然赢了？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荧的脑海之中，下一秒却异变陡生，那从无面胸口钻出的叶平双目赤红，嘴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但身上的法力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伴随着一股更加浑浊的血腥气息，那从胸口中钻出的叶平竟朝着其他的叶平发动了攻击。
    一个叶平与数十个叶平，谁强谁弱一目了然，然而那无面胸膛处的叶平似乎更加强大，他如同一个发狂的野兽，拖动着无面的身体，竟直接放弃防御，打算用肉身撕咬其余的叶平。
    “这就是被你的魔气侵蚀后的我吗？”叶平感受到了那疯狂的自己所传来的气息，意识到这是归一道人从未来的时间中带回来的自己，不由得脸色一沉，紧接着，诸多叶平的意识相互连接，瞬间便开展了行动。
    一个叶平似乎躲闪不及，被无面直接咬住，浓郁到化为液体的魔气直接侵入对方体内，下一刻——
    不，时间的概念就此中断，那个被咬到的叶平直接在时间的层面上被抹除，然而“叶平被无面咬中”这一事实却并未消失，在不存在时间间隔的片段中，那数十个叶平瞬间消失，然而当这一概念降临到叶平本体上时，时间的连续性也如同破碎的空间一样断开。
    叶平直接跳过了“被咬中”的那一个时间片段，将自己仍然存在的时间锚定了下来。
    接着，他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对无面发动攻击，可无面的身体之中，竟然又伸出了一只胳膊，那只手臂挡住了叶平的攻击，两者想接触的部位，比叶平所掌握的魔气还要恐怖的力量正不断进入叶平的体内。
    “你！”叶平的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难看，他死死地盯着眼前出现的那个人。
    他看上去是一个中年人，衣着整洁干净，脸上还带着一副眼镜，就像是一位科学家，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士，可是在他出现的瞬间，破碎的空间，不再连续的时间，这种概念性的存在竟产生了实质的“颤抖”，叶平感觉到对方就像是一个黑洞，自己的视线，自己的意识，甚至是“自己”这一概念都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被其吸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被对方吞噬的结局。
    眼看叶平与归一道人的战斗愈演愈烈，两人或许早就发现了荧和凌月、董烨三人的存在，但此时双方都无法收手，一旦收手，必被对方重伤，甚至直接身死道消，可若是继续争斗，最终也不过是便宜了荧等人。
    不过很快荧就发现了一个关键的点：
    那就是眼前的归一道人只是意识的投影，对他来说，就算被叶平击败，或者被荧等人干掉，也不过是失去一具无面临时制造的身体，根本无伤大雅。
    可叶平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实打实地本体降临于此，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荧看了看身边的凌月与董烨，只见他们虽然也看着归一道人与叶平战斗的方向，但眼中却并未反射出两人交战的场景，时间上的扭曲亦让他们的认知发生了变化，被截去的时间既然已经消失，那自然在他们的认知中属于不存在的那一部分。
    不过两人毕竟都是仙人，同样也掌握了一定的控制时间的能力，他们的认知也开始在自身能力的作用下开始修正。
    只有荧，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到这场争斗导致的时空错乱的影响，不管是时间概念上的抹除，还是空间概念上的消失，荧都能够在这种变化发生的瞬间理解其本质。
    这种感觉，就像是荧自身的时空概念是独立于这个世界存在的一样。
    感受着身边吹拂的微风，荧不禁轻声感叹道：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
    “这不是挺靠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