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小妹的崴了脚,李树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是晚上赶来家里干活,一早再回小溪沟师父家去。
因为他始终觉得他和姐姐才是正经一家,之前不知道也就算来了,现在知道了,怎么也不能自己家人清闲着,反倒麻烦人家女知青。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帮洪燕燕和刘亚琴把坏了的宿舍窗户修好。
从山上背下来的柴火也送给了她们一些。
感谢她们照顾姐姐秦小妹。
得益于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秦小妹除了上厕所,啥事儿都用不着自己做,恢复的很快。
又过了三天,就基本上可以自己行走了。
这期间大概是王大娘的话带到了,钱大娘还来看过秦小妹一回。
给她拿了一大篮子鸡蛋,叫她补身子,说是胖点儿压车,下回再骑自行车就不会再翻车了。
这话真像是亲妈会对亲闺女说的,揶揄中带着些心疼。
她面对秦小妹,总是下意识的弥补对早逝女儿的亏欠,恰好秦小妹的亲娘也没给过她什么温暖。
俩人虽说是半路母女,相处却并不尴尬。
在互相舔舐伤口的过程中,相互救赎。
有过这么一回探望,秦小妹脚好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上干娘家去磕头。
她选了个晴好天儿,自己梳头洗脸之后,见烧的热水还有剩下的,索性就把丧彪也骗过来洗了一遍。
打理好个人卫生,她才把兜布摊开,往里头舀了一碗米包上。
又把托王大娘赶集买的酒放在篮子里,这才走进厨房查看鸡蛋煮好了没有。
将煮好的鸡蛋过了凉水,挑出完整无缺的放在篮子里,剩下煮爆开的和漏出蛋黄的,则被秦小妹当早饭吃了。
混了鸡蛋的汤水她也没浪费,一部分拌在了鸡食里,一部分喂给了丧彪。
“走,和我一块儿上干娘家去,你也认认门。”
带着丧彪,秦小妹先去知青点,给洪燕燕她们一人拿了个鸡蛋。
感谢她们照顾自己,也顺便打听了一下那位“老乡”最近的动静。
她可不信卫娴会知难而退,就此沉寂。
果然,赵芬兰爱惜的把鸡蛋放在手里捂着舍不得吃,对着她就开始大倒苦水。
“听说她还是自愿下乡的,现在觉得哪儿哪儿都受不了,来之前戴大红花的时候,咋没寻思?”
大家毕竟吃住在一起,要说排挤谁,女知青们也没这种想法,虽说不大和卫娴说话,可也没为难她。
她倒好,当人全是傻子,三天两头的搅和事儿。
都要烦死人了。
“桂华也不知道咋想的,净跟着她胡闹,看着都急人。”
关于方桂华,秦小妹也不好说什么。
她和秦小妹上辈子一样倔,所以笑话也好劝说也罢,秦小妹都说不出口。
她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还没有看见实际的回报就掏心掏肺,不顾一切。
虽然能理解她想突破困境的那种急切心情,但有时候一叶障目,越是急就越是看不清。
不等她自己跌一跤狠的,摔疼了,她是不会醒悟的。
简单说了几句,秦小妹就领着丧彪走了。
知青点的日子也艰难,卫娴估计短时间里都要愁生存,不会再来烦她了。
大概是知道她要过来,今天钱木匠特意在家没出去干活。
老远的,秦小妹就看见他家的烟囱冒着烟。
大门虚掩着,她还没敲门,丧彪就支着个大黑狗头往里探,正好和在院儿里绑鸡毛掸子的钱庆春瞧对了眼儿。
“丧彪!你干什么!不要!别!”
在带狗来之前,秦小妹不是没有犹豫过。
不过总的来说,几次出门丧彪都表现的很好,这也使得她放松了警惕。
直到这次去钱木匠家,看见了钱庆春,和他手里的鸡毛掸子。
除了家里的小母鸡和上次在竹林里看见的单亲母鸡妈妈,丧彪并没有见过别的鸡,乍一看见鸡毛掸子,闻着上头熟悉的味道,狗懵了。
“嗷嗷嗷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问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它冲一脸惊慌的钱庆春疯狂大叫,几次想去抢夺鸡毛掸子。
好在秦小妹慌乱之下还不忘死死拉住狗耳朵,这才暂时没被它得逞。
“你疯啦!咱家的鸡在家里呐!”
原本准备好的寒暄谁也没用上,老钱家一家子和秦小妹拉住的丧彪围着鸡毛掸子开始拔河。
可惜了钱庆春忙活两天,又是洗又是涮的,收拾捆扎漂亮的鸡毛掸子,经过这一番拉扯,鸡毛飘的到处都是。
就是不在原本该在的掸子把上。
“噗哈哈哈。”
一家四口到底是没抢过狗,眼看着丧彪把鸡毛掸子的一部分叼走了,看着一头鸡毛的老钱,钱大娘突然笑了起来。
一样一脑袋毛的秦小妹傻眼了,这狗真有力气,“对不住对不住!这狗···它在家里很乖的!”
谁知道它看见鸡毛掸子会发疯呐?
“行啦行啦~狗又不懂事,何况这么大点儿的狗就是爱玩儿。”
对于秦小妹和她家的东西,钱大娘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笑着给秦小妹头上衣裳上的鸡毛收拾干净,一家人没在意刚才的插曲,依然笑呵呵的把人带进了厨房。
“你头一回来家,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过想着你还小应该爱吃甜食,瞧~你爹蒸着糯米团团呐。”
说着,钱大娘还把蒸笼揭开给秦小妹看。
豁~满满一笼十七八个,可真是不少。
要知道,大溪沟村并不产糯米,这样的吃食要不是富户结婚,平日里哪怕过年也是看不见的,老钱家蒸这一大笼可下血本了。
往灶里添了把柴,钱庆春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秦小妹。
小媳妇儿变成了小妹妹,虽说之前是没谱的事儿,可再见面他总怕小妹不痛快。
这不,才费心的给她做了个鸡毛掸子,寻思拉近些兄妹之间的距离。
没想还叫狗给啃了,这整的···。
好在钱大娘和钱木匠很快又把秦小妹带去了里屋,这才没让钱庆春难熬太久。
接过秦小妹递过来的兜子,钱大娘小心的打开,把里头的米倒在自己家的米缸里,细心的搅合均匀。
粮筐是农民家庭的根,从秦小妹家的米倒进老钱家的米缸开始,她们两家从此就变成一家了。
堂屋里,秦小妹跪在垫子上给干爹和干娘磕了头,又拿出鸡蛋来剥好,伺候他们吃。
钱木匠咬了一口,立刻拿出一个红包来给女儿。
钱大娘接着也咬了一口,也拿了一个红包和一双鞋垫来给女儿。
钱庆春是哥哥,不能吃小妹孝敬父母的鸡蛋,又拿不出礼物来,只能看着院子里还在撕咬鸡毛掸子的丧彪,黯然神伤。
他不明白,狗,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劲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