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份,太阳晒得路边的树都快冒出火来,白日里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老太太望着院子里叫得越发欢畅的知了直发愁。
“丰都城都快一个月没下雨了,周围的农田都没了水,庄稼如何能成活。”
婆媳几个都有自己的庄子,不止百姓发愁天不下雨,便是她们这些当家的也愁啊。
杜夕月叹气:“听闻应州那边有好几个地方都发生旱情,百姓们活不下去,纷纷逃亡其他府城......”
“应州离北境不远,听闻北境那边也是如此,四爷说北蛮人蠢蠢欲动,只怕又要......”赵杏儿说到一半被沈沛蓝扯了扯袖子。
她猛然回过神来,家里的二伯一家三口还有星白都在北境,她说这些只会徒惹家人担忧。
果不其然,老太太和杜夕月都面露忧色。
北境那边缺了粮食,势必会南下抢夺,每年秋后,北境的局势都会变得十分严峻。
而现在不过夏日,那边就开始蠢蠢欲动,今年北边百姓和将士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
沈沛蓝想到了前两日皇后娘娘说的话:“皇上这几日打算祭天求雨,钦天监那边也观测过,想来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正在仙府里神游的酒儿刚好出来,听到沈沛蓝的话,小指头动了动,仰头说道:“近十日都没有雨哦。”
沈沛蓝一怔,差点忘了,家里这个小神棍算的比钦天监还准。
听她这么一说,大伙儿不由更愁了。
酒儿对于民生疾苦体验不深,而且越是长大,对于那些久远的记忆越发模糊,反而渐渐像个孩子,有时也会懵懂天真,不明白她们愁什么。
不过到了夜间,睡觉的时候,她体内的灵气还不能自行运转,身体便热起来,睡到一半,她突然醒来就睡不着了。
起来一摸脑门,满头满脸的汗。
这还是屋里放了个冰盆的缘故。
的确,要是下一场雨,天可能就不那么热了。
其实,真要让天下雨,也不是没有办法......
酒儿醒来运转了一下灵力,周身又是清清爽爽的,屋里也多了一丝清凉的气息。
咕咕——咕咕——
夏日里怕闷着,窗子是半开着的,一对亮晶晶的金色灯笼出现在窗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往窗里探。
“咕咕,你来啦!”酒儿爬到窗台上,打开窗子,小手轻轻地拍了拍猫头鹰咕咕的脑袋。
最近天气热,府里就这么几棵树,热得很,咕咕也受不了,飞到远些的林子里避暑去了。
它已经好些天没到侯府来了。
“咕咕。”咕咕蹭了蹭酒儿的手,嘴里咕咕地叫着,声音低低的,混杂着院子里的蝉鸣,不细听倒是听不出来。
它好似在跟她诉说着什么。
酒儿侧着脑袋认真倾听,片刻,她有些为难道:“可是现在很晚了,娘亲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咕咕咕。”就一会儿。
“那好吧。”酒儿探头看了一下天色,已是子时过,府里夜阑人静,夜里难得凉快些许,不少守夜的丫鬟婆子也都悄悄打起盹儿来。
随着一阵拍翅声响起,酒儿坐在猫头鹰咕咕身上,飞上半空。
换做普通孩子,那肯定是没法坐稳的,但酒儿以前自己飞行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坐着坐骑飞。
她惬意得很。
咕咕今天是来求酒儿帮忙的。
它不敢出现在别人面前。
丰都人并不喜欢鸮,因为它的长相和叫声实在有些吓人,尤其它还都是夜里出没,对于人们来说,鸮是一种不祥的动物。
大多数时候,人们遇到鸮会驱赶它,但有些人会伤害它们。
咕咕的一个朋友白日在林子里歇息的时候,被人伤了翅膀。
所以咕咕来请酒儿帮忙。
它知道酒儿跟别人不一样,她能听懂自己的话。
酒儿以为咕咕会带她去树林里,还准备运起灵力震慑林中山禽走兽,没想到咕咕却带她飞到了一处农田边。
这是丰都城外的一座小村子,年前下雪有些人家的屋子还被压垮了。
丰都城里是有宵禁的,夜里很是安静。
但此处的农田里却不同于城里的安静,反而有些喧闹。
“老天爷啊,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怎么就那么难呢。”热热的风夹杂着细细的啜泣声传来。
“一个月没下雨了,河流溪水都干了,连人畜都快没水喝了,更不用说庄稼了,再这么下去,庄稼都要枯死了。”
“年前大雪,好不容易熬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熬到稻子快成熟的时候,偏偏又发生了旱情,这日子可怎么过哟。”前一个月正是稻子灌浆的关键时候,却遇上旱情,这一束谷子捏下去,半数是空的。
农田岸边传来老农们愁苦绝望的话语。
酒儿若有所思。
咕咕则谨慎地离人群远些,最后带着酒儿落在一处山坡上。
山坡下就是大片的农田了。
城里的人害怕畏惧它们,庄稼人却喜欢它们。
因为它们能捕捉田里的害鼠。
只可惜这田里没水,地都干得裂开,庄稼不丰,连老鼠们都不愿意光顾,它们捕食的对象也就少了。
咕咕的朋友就落在一处灌木丛里,酒儿最擅长的自然是酿酒,可除此之外,她也是会些医术的,毕竟她酿制的许多酒效果不比药师炼的药剂差。
仙府的楼阁里东西零零碎碎的,都是她以前随手留下的,给受伤的猫头鹰处理完翅膀上的伤口,滴了几滴灵泉水,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咕咕高兴极了。
它也喝过酒儿的灵泉水,智商比很多同类都要高,知道侯府的人会担心酒儿,便要带她回去。
酒儿却摆摆手,寻了块石头坐下。
一阵阵热风将底下农人的诉说传了过来,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丝丝呜咽,听得人心头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