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向阳叹了口气,说:“唉,还能有什么结果呢?五天之内,开始提出一周之内,农民工和材料商都不同意,说,一周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谁等到这时候才回家过年?家里办置年货急需花钱呢。最终敲定,五天之内,就是说,最迟在腊月二十六,必须兑现他们的工资!”
简挺问:“到这个时间点儿了,宋市长也顾不上吃饭,急急又出去干嘛呢?”
“去市委了,范云思书记正等着呢,听这边谈判的情况汇报,共同商量对策呗。”
“哦,也许,范书记有好办法。”
“唉,我看难呀。这本来就是政府的工作嘛。”郝向阳叹道。
匡港市委大院在市政府的左首不远,相隔一个红绿灯,也在椰风大道上。
政府有了明确的说法,农民工和材料商们说话倒是很算数,撤了横幅,腾开了通道,人也陆陆续续散了。
宋正道坐车直接去了市委。
市委书记范云思正在办公室里等消息。市委办一看已经十二点半了,书记与代市长要趁吃饭的当口商量工作,就定了盒饭。
宋正道进了范云思办公室,市委办的同志把盒饭掂了进去。俩人也没客气,打开盒饭,边吃着边议。
宋正道先说了与农民工代表交涉的结果,范云思听罢愁眉不展。
范云思这个人,只要认识他的,评价起来都说是个好人。说话和和气气,很少训斥下属。但是,作为一个地方的一把手,仅仅是好人,显然还远远不够。
好官,必须是好人,但好人,不一定能当一名好官!二者之间,似乎不能画等号。
一个好官,特别是一把手,除了必须是好人之外,还得有驾驭纷繁复杂局面的能力,还得有高超的领导艺术,而这些,恰恰是范云思所缺乏的。
随便举两个例子吧。若干年前,范云思还是安南县委书记的时候,治下的屠家湾村与巴家岭村曾有一场纠纷。这里是边疆地区,民风彪悍。两村各出动了百十号人,手持刀具农具,还有猎枪之类的,眼看就要发生群体性事件。下面上报了信息之后,范云思反而踌躇不决,县长郎步崖还算是反应得快,迅速赶到现场处置,才算避免了一起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不可想象,如果郎步崖也像他那样迟疑,一旦发生了严重的后果,他和郎步崖的政治生命,估计在安南县就画上了句号。
再比如,市委召开常委会选拔任用干部,前市长穆雯倒是很少有异议。可是,其他的班子成员一旦发表了不同意见,范云思就无法决断了。这样的结果是,一次生意得分两三次去做,开会的效率低,干部任用以及一些重大决策,迟迟难以拍板定案,别人看着都着急。
但范云思似乎不急,他心里盘算着,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就等着省委一纸调令,回省城任职去。
说实话,说他像祝天明,都有些高看了他。祝天明前期的确有些优柔寡断,但人家还能反躬自省,到了景州之后,已经扬长避短,自我完善了许多。而范云思呢?似乎没有改变自我的任何迹象啊。
天南省委难道就不知道这个状况吗?当然知道。省里也正在考虑合适人选,毕竟,匡港在省内是个开放的桥头堡,不能让范云思一直这么耽搁匡港的发展,可一时半霎接替的人选未有合适的而已。
却说宋正道与范云思俩人,匆匆扒了几口快餐,就都放下了筷子。这么大的事儿压着头筋,哪里有什么食欲啊。
范云思想了想,让办公室通知副书记郎步崖和财政局长、城投公司董事长现在也赶过来,多个人也许能多条思路。
很快,郎步崖等三人就到位了。
宋正道通报完上午的情况,说:“一亿五千万,按合同得付给施工方省建三公司不低于80%的资金。这就是说,得不低于1亿两千万。”
范云思问:“你们城投集团,现在能挤出来多少资金?”
城投的董事长脸像苦瓜一般,说:“现在账上没一分钱,不光是这个项目,其他的几个项目,一到了这年关,也是逼着要钱。说实话,这两天,办公室我吓得都不敢去。”
“你们财政局呢?能挤出多少来?”范云思扭头问。
财政局长眉头紧锁,说:“备用金上,倒是还剩下两千万,但是,不能动。范书记,宋市长,你们也知道,全国文明城市,咱们匡港连续创了多少年,去年年底,创文不是终于成功了嘛……”
“你别拉杂其他的,就说这两千万能用不能用呢?”郎步崖也催促道。
“郎书记,不瞒各位领导说,这不但不能用,我们还正犯愁呢,还有七百多万的缺口。今天,城投的老总也在这儿,通达集团的违约金,不是有七百五十万嘛,能不能先挪过来用一下,等过了年,财税收入缴上来,财政上再还回去!”
“乱弹琴!这边还揭不开锅呢。你倒好,还打起了这个主意。”范云思难得发一次脾气,生气地说。
财政局长也很委屈,说:“范书记,创文成功了是大好事,可是,全国文明城市奖,所有市财政负担的机关事业单位,都得多发一个月工资。别的就顾不上了,就咱市直单位这一块,我们初步测算,得增加两千七百多万。当时,大家都下去站岗啥的,忙活得团团转,如果,年前不兑现这钱,大家伙儿还不把我骂死呀……”
范云思知道,财政局长说的是实情。如果不发给大家,岂止是骂财政局长?不骂他范云思才怪呢。当初创文时,宋正道还没来,人家不骂你市委书记,骂谁呢?
范云思又问:“你们去财政厅活动活动,能不能向省里借一亿两千万,先解了燃眉之急?”
“范书记,不是我推辞,到了这个时候,各级有各级的难处,要想从省里的口袋里掏钱,想都别想。不要说厅长不会答应,连省长也不会点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