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倒是意外。”
听江止行说有封遗诏在凌亦泽手中,倾灵像是提起了好奇心,本来半靠在美人榻上的身体也不觉坐直了几分,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玩味。
“若是这样,那凌亦泽的处境可见也十分危险呀。”
“刚刚他与我二人说,北沧皇宣他进宫了。”
听到这话,倾灵脸上的笑意愈发明艳了起来,她玩心大起,身体前倾,贴近了江止行了一些,眼眸中如同有星子闪烁一般。
“国师大人,要不我们二人打个赌,赌凌亦泽今日能否安稳从宫中出来。”
大概是猛然靠近,倾灵身上的女儿香丝毫未给江止行反应的机会,就钻入了鼻腔。
她那松散的青丝也随着动作的弧度滑落,扫在他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像羽毛拂过一般,痒痒的,让他忍不住转动手腕,将那缕青丝不着痕迹的拢在掌心。
“那恐怕我与摄政王是同一个答案,还有两日就该启程了,皇后与太子若是知道凌亦泽手中有封遗诏,是绝不会放任他离去的。”
江止行声音平缓,传进耳里像是含着笑。
倾灵泄气一般回了句是啊后,便又坐回了原位,如同无骨般半靠着。
那缕青丝随主人的动作,从江止行的掌心抽离,微凉的触感就如同蜻蜓点水般激起波澜后又消失。
江止行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面上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这时,一直安静听着二人说话的谢疏插话道:“那若是皇后与太子不知道呢。”
“那就得看今日,凌亦泽能不能从宫中安稳回来了。”
倾灵从怀里拿出那从蚌里取出来的珍珠,用食指与拇指捏着一颗在手中把玩。
马车的摇晃停止了,外面也传来暗月的声音。
“王爷,到丞相府了。”
“嗯,知道了。”
随着倾灵的话音落下,那颗被她捏在指尖玩弄的珍珠也顺势被丢进了火炉中,消失在了碳火之间。
谢疏与江止行先下了马车,本来牵着马的暗月走过来想让倾灵搀扶着他的手臂能方便下马车,却不想谢疏转过身对着倾灵伸出了手。
大概是背着光的缘故,谢疏的五官显得愈发立体,风浮动他的高马尾,剑眉斜飞目若朗星,任谁看了都得赞上一句光风霁月。
“当心。”
谢疏抬着头,目光与半弯着身的倾灵对视,他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倾灵的视线下移,挪到了谢疏的手上。
“有劳将军。”
她没有把手落在谢疏掌心里,而是如同做做样子般,指节前半截在谢疏的手腕上虚放着,另一只手提着裙摆,一气呵成的跳下了马车。
没有拂了谢疏的面子,也没有留下话柄。
暗日带着倾怀安去街上买些东西还没回来,倾灵走进院子后就发现昨天夜里凌亦泽说赔罪的礼物还放在石桌上。
她瞥了一眼那包装精致的木盒,还是打算当没看见。
在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倾灵保持着站在房门外的动作停留了好几秒,最终还是转身走到了石桌前。
那是个长方形的小木盒,巴掌大小,榫卯工艺做的很是细致,单这一个小盒子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葱白似的手指轻落在木盒上,木质的温润感没有带来凉意,“咔哒”一声,倾灵打开了那个盒子。
在打开前,她想过,或许是一些华丽贵重的首饰。毕竟常人都会觉得,她一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寻常物件不会看入眼的。
更别提凌亦泽那个骚包样了,送的东西肯定是一看就贵的。
可是当打开后,倾灵的瞳孔微缩,一丝惊愕在眼底闪过。
大概也算得上是首饰吧。
那是一根两指宽的发带,粉色的暗纹云锦,仅仅在缎尾处绣上了一簇绣球,那散落的花瓣栩栩如生。
倾灵将它从木盒中拿出来,云锦的手感不似轻纱那般柔,有着特殊的纹理和质感,但落在手中还是轻飘飘的。
在拿起来后才看到,尾端还缀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洁白圆润,在阳光下还折射出淡粉色的光。
珠光宝气。
倾灵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词。
她握着那根发带将它放回了盒子里,唇角情不自禁的弯着,不算大的院子里传来一句笑骂声。
“真是个贼狐狸。”
是了,凌亦泽是真的会看人也真的会送礼。
倘若他送些玉石黄金打造的首饰,倾灵根本就不会看入眼,毕竟那些东西她收到的太多,且又不爱用。
而这一根发带明显是下了功夫的,无论是那小处绣花还是坠着的珍珠,都给这平平无奇的发带添了不少色彩。
精致却不庸俗,简单不失贵气。
这礼,是送进某人心坎里了。
拿着木盒子进了房,倾灵眼尖的看见摆在桌子上的一封信,她本以为是暗一将君子兰的回信带了过来。
可是当她看清楚信封角落那小小的“泠”字时神色忽的就沉了下来。
她在桌前坐下,拆开信封倒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
可以看出来,写信的人没什么耐心,还未等墨迹干透就将这信纸装了进去,蹭得纸张有点脏。
但是并不影响观看,毕竟这纸上也没几个字。
“未有进展。”
倾灵的指腹无意识的揉着信纸的一端,捏出褶皱,就如同她轻蹙的眉。
这么多年了,她从来就没放弃过去寻找那一夜之间灭了倾家满门的凶手,可是时间跨度太大,要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太过困难。
而让倾灵更想不通的是,她的父亲身为大将军,武义虽说算不上顶好,但也是鲜少有对手。
可是当时,仿佛连反抗之举都没有,就被贼人抹了脖子。
想到那日,倾灵的脑海里像是走马观花,一幅幅画面闪过,惨叫和求饶声在耳旁响起,还有那大火燃烧木头的噼里啪啦声。
“灵儿,别出声。”
少年脸上沾着血迹,颤抖着手强撑着力气将女孩藏身在那狭窄的假山洞中,对着妹妹温柔的笑了笑后,义无反顾的冲往相反的方向。
“兄长。。。”
困在回忆中的倾灵紧闭着双眼,手按着隐隐发疼的头,喃喃语唤着兄长。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倾灵的思绪打断,她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尾处不知何时溢出了泪珠。
“进。”她用指腹蹭去泪水,顺势也将桌上的信封握进手掌里,攒成一团藏在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