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田悠心事
作者:行远子   月汨影最新章节     
    到了内室,寒影当是接过那个与萧汨给她的一模一样的细颈青花药瓶,脸上是硬挤的开心笑意,“多谢婉娘赐药!”
    方婉盈如秋水温和的眉目亦含亲厚,“姑娘,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执着般的对寒影颔首允声,“我会劝他节制,不会再那样索求无度。”
    “谢谢,婉娘。”寒影安之若命的秉持,不过那些烙刻在她身上的东西,就是为了不让她随便的忘掉。
    可怜她那些个漆黑的梦境里多是被囚身怪石岩洞,一次又一次的被黝黑的獠牙怪物按头掐颈的强暴。
    现实中这也是她最悲惨的遭遇,如同是天降的罪罚,更令她绝望的是那个怪物还将她分享给另一个混蛋。
    她的人生是阴雨连绵灰败无比的,没有人可以救赎她,不过她也不需要了,因为她已然厌弃了自己。
    “恶心!”被失落盘踞,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门口栽着的几株攀折成稀篱的木槿,翦翦轻风之中,只见淡紫花朵悠荡似小铃,时有两个身影正好与她擦身而过,正跨进这医馆的门槛。
    有一个是阕歌!
    匆匆一瞥,是那么熟悉的眼眸,寒影一下辨出了是她!
    与之并行的另一个女子,是旬卯,尽管她也蒙着一面丝绸素纱。
    阕歌的眼眸她曾经细细抚过,是春风和煦能容物,旬卯的她也细瞧过,杏眸微圆天生骄矜。
    寒影失神的呆望了片刻,那两人的背影,碍于这个地方的缘故,她没有跟随,而先就离开,原来阕歌在旬卯的身边,那就另想法子与之一见。
    曾经生死患难的交谊,如今唯一的牵挂,当日阕歌选择撤于青州边界随时宜而动,因她不全信当局真的会既往不咎。
    追杀比预计来的更快,一些逃散归隐的星宿旧人接连被抹去。尽管先得了消息,可阕歌没有逃走,因为她不忍那五个义无反顾一路跟随她的女孩儿就此殒命。
    在那个如常寂静的夜晚,她带着她们一齐跪身于院中静候着追捕者,她们虔诚稽首,禀说一心等待归顺、继续献身卖命的衷心。
    而她只很快被带到幕后者的面前,那人转过身只问她的诚意是什么。
    面前只见半炷香烧完,那人跷着腿,手指轻敲着圈椅的椅背上,不发一言。
    然对于底下的阕歌却是生死考量,千钧一发之际,她选择对他说出寒影的动向,才“侥幸”保下五人。
    她附属不能伤害寒影的人身性命才能将踪迹透露,虽一早将消息也传了寒影只祈望她收了后已然动身转移。
    而面前之人,萧汨长身一起,只爽快答应,并笑允将给她们各自一个优待。
    之后她被作为眼线安插布置进了太尉府,只是两边的权衡利弊,却令她一直对寒影深感内疚,尽管从霁川处得晓她也到了金岩,然而心中的思念日趋更甚。
    阕歌回眸一瞥的同时,那门边只见一片浅云衣角纷飞而去。
    “大哥,还有多久啊,是不是走错路了啊!”这头巷子的路口,田悠紧蹙起眉心,正泛起疑难,她初来金岩城,一入城池四通八达的明街暗巷,且是越走越迷糊。
    只见她身边疏眉小眼的皂衣男子,跟着说道,“小姑娘,你刚来金岩,如何知道此地人心的复杂,难道大哥我会比你还不清楚路况吗?”
    “我是才来没多久,可你也不能欺我人生地不熟,说实话,我就怕遇上坏人!”田悠坦白直说。
    一打量,这极富热心为她引路的男子,只怕不靠谱,但一想这是天子脚下,总不会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对她心生歹意吧。
    “小姑娘,那你看我像个坏人吗?”那男子嘻一笑,指着自个心口,脸上顿起被人误解似的焦急。
    “算了,我还是找别人问路吧!”田悠不理睬,顾只是撇开这人。
    “诶呀,小姑娘,何必舍近求远,我保证替你寻到你老哥!此地无人比我更心善周到。”那男子拍起胸膛包揽道。
    “算了,我看你油腔滑调,又像故意带我绕弯子,我告诉你!我在金岩可是认识官家的,你别打我主意!”田悠告诫,说完扭头就走。
    身后那男子吸了吸鼻子,邪心顿起,就跟瞅着到手的钱一样,只快步追上,一把拉住田悠那手臂。
    “你做什么!”田悠生气,奋力挣脱手腕,见甩不开,遂大声呼唤,“救命啊,杀人了!”
    这一声竟然是一点不含糊的声嘶力竭,四处的街坊行人,手里没活的已经凑近,有活的远处指点。
    “你这小姑娘,看着人模人样,谁知是个小偷!赶紧把偷我的钱袋还给我!”那男子抓牢她手臂,先声夺人的大肆渲染,一时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我好心给你指路,你却趁我不备偷走了我给婆娘买药的钱,快将那二十两银子还给我,否则就扭送你去顺天衙门!”
    人声沸沸扬扬,田悠张着嘴却是插不上话,面红耳赤急得直跳脚。
    眼见那男子就要扭送她去官府,等一进那头暗巷她可就…一瞬气出丹田对那男子耳朵边吼得震耳欲聋,“我…没偷他东西…啊!”
    顿时那男子被震得下意识的捂耳呆愣,田悠趁这个空隙,脱出手来,扒拉开人群使劲往来跑。
    慌慌张张四顾闪躲,挨过熙攘路人,还是避之不及的与另一个身影瞬时撞了上,任她划动手臂趔趄后仰,步子急刹,但还是来不及了。
    只被来人一起带倒,而瘫坐在地一脸懵的寒影,片刻才翻身想到要去捡掉落在侧的那个纱笠。
    田悠却先一步发现来人竟然相识,当下豁然开朗,边个跳起身激动的说,“是我!是我!”
    闻言,寒影拿起纱笠一下抬眼,只是还未来得及端详,就见田悠拉起她,兔子似得使劲跑。
    “怎么了?”寒影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跑得太快,她已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又被可恶的人伢子给盯上了!”田悠窘的气愤。
    回头只见身后确实有个身影扑身追赶,不得已寒影只能跟她蹭蹭蹭的奔命,又正好两人窜入的是一菜市,一时几个闪避不急的摊主抛瓜掀菜,豆子从箕里飞洒滚珠落地般,鸡鸭跟着咯咯扑翅。
    追赶而来的人脚下因那滑溜的豆子正屈身平衡,不想飞掷而来的斗笠正中他头脸,一下脚下滑铲后仰倒地。
    不过傍晚,寒影也就只能带着孤身来金岩寻亲的田悠,先就安顿于椋平府了。
    倒是未免田悠问起她与江凌之事,寒影所幸先就告之,她与那人早一了断了,原因大概是她的家人不同意。
    田悠噎声惊讶,可替两人感到可惜,然而寒影挥洒自如的表示,随遇而安,纵马踏花向天涯,人生快哉!
    这厢正摆碗筷的姜芄芄见来人,只喜闻乐见,不下就与田悠打成一片,更表示要一起帮她寻亲,眼下这俱小而雅的书斋草堂已凑足三人。
    先前穆夫人遣了侍女照顾此间她们的饮食起居,不过一些衣物浣洗,碗筷收拾等等这些简便之事还是由她们自己经手了。
    晚喰之后,寒影从柜里寻了身素绸里衣,叠放进篾篮,“小悠,你还有一个哥哥在金岩吗?”
    而田悠正拿着个篦子帮姜芄芄在镜台前梳直长发,闻言她转眸回道,“嗯!其实在青州啊,他虽然不待在村子里,但偶尔会与我见面,可是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那你怎知他在金岩的呢?”寒影不假思索,手边正为两人准备沐浴更衣的所需品,譬如皂荚乳香巾帕等的。
    “他曾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他魂牵梦萦的地方是金岩,可能跟少时的一些无法忘记之事有关。”田悠意味深长的说。
    姜芄芄捕捉到铜镜中田悠神情中掠过的黯然和欲言又止,就跟她一样,一快乐就更容易伤心,伤心是因为那些绝对不可忘掉的往事。
    寒影猜到,田悠此番前来金岩寻亲,大抵一时负气所为,于是便问,“小悠,如果无法寻到人,你有何打算?”
    “寻不到,我就雇个马车回青州啊!”田悠腼腆笑笑,“就当来金岩观游一番嘛!”
    寒影将那盛得满满的篾篮交给了姜芄芄,交代道,“你们去那湢室换洗先,明日我去跟穆夫子请示,看看他能不能帮忙寻一寻。”
    姜芄芄接了来,只见寒影那令人担忧的疲惫之态,“姐姐,大夫怎么说呢?”
    “没事,她给了我安神的丹药,按时吃了,这会我就感觉到了困意。”寒影掩嘴打个哈欠道。
    只懒洋洋的环了眼四下,“你跟小悠先去,我收拾下衣裳被铺,今晚小悠可是要与你一起睡了呢!”
    两人本来同卧在内室的那个悬帐架子床的,因她的失眠症加重,才让人在这前室的书案对面加了道屏风,索性就在那坐榻上就寝了。
    寒影眼皮一沉突然发困,舒了舒双臂,眯着眼眸一问,“小悠,你那二哥叫什么名来?”
    田悠思之而言,“嗯,他,他名唤田栩,栩栩如生的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