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的争执声音还在继续,但说来说去无非还是那件事。
白不凡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起身就准备赶人,而就在这时,前台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
白不凡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捂住话筒,对僵持在前台的几个保镖们说道:“你们还不走吗?没看到我这儿忙的很?”
那个管家终是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一伙人离开了。
白不凡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下来吧,燕燕。”
李燕燕迅速从二楼走下来,坐到白不凡对面:“你没事吧?”
“没事。刚刚谢谢你打电话给我救场。那群人真是太难缠了。哎!”白不凡不停地叹气。
“要不然,你就先回去一趟呗!毕竟躺在医院里的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父子一场,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你不明白。”白不凡低下头,用右手掌的虎口撑住自己滚烫的额头。
他现在脸色不太好,额头滚烫,脑袋晕乎乎的像火山爆发一样,情绪也不太稳定。
李燕燕担心他一会儿又会失控,把那个闯祸精柳小凡给招出来,
所以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劝道:
“今天开了一天车,你也累了,早点上去休息吧!你家的事,明天再想也不迟。”
“嗯。”白不凡轻声应了一声。
站起身,走出前台柜门的时候,他身子隐隐有些颤抖。
他缓步上楼,迈着沉重的步伐,手扶在铁围栏上似乎已经是用尽了力道。
他太难受了,浑身就像被掏空一样。
他看到李燕燕仍旧坐在前台边上,目光却一直跟随着自己,他知道她一定是在担心自己。
但他真的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
自己的事情就应该自己解决!
何况现在就因为他家的私事,害得李燕燕一个外人也被迫牵扯其中,被坏人给盯上,甚至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危险。
有那么一刻,白不凡又感到了万分的绝望。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活着……
好像他的存在总是在为身边之人带来不幸。
而他又不能逃离这里。
父亲的掌控就像是风筝那头的线,把悲惨命运紧紧攥住。
白不凡只能赶紧回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紧闭双眼,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意识逐渐模糊,他终于沉沉睡去。
*
此时,一楼大厅内,李燕燕正坐在前台帮白不凡继续处理订单,做好收尾工作。
陈栋突然从楼上下来找饮料喝,问她:“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她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快11点半了。
其实她就是想帮白不凡多干点事,让他能少操点心。
方才见白不凡上楼时的颓废的背影,真的很令人担忧。
可李燕燕又在想,不能把这些跟外人讲,那些全都是白不凡的隐私。
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里像是有一把刀悬着。
她回想起管家说的话——邢天已经派手底下的人暗中盯着自己了。
李燕燕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就想起搬家那天发生的事情——
家中有人进去过,之后自己还被一个黑衣人袭击了,也不知道黑衣人到底想干嘛。
那天要不是柳小凡正巧路过,把自己救了,说不定自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可李燕燕想不明白,黑衣人为什么要袭击自己呢?
真的如管家所说,是邢天为了抢走白不凡手里的股份,所以对她下手了吗?
可当时自己分明才上了一天班!
邢天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无名打工妹痛下杀手呢?
而那个被翻乱的药箱,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李燕燕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回房去了,准备再研究一下那个搬家时带来的药箱。
*
水蓝郡别墅区,
私人高尔夫球场。
“邢先生,已经十一点半了,您要不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已让阿姨放好了洗澡水,您得注意点身体,明天上午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呢!”说话的这人是邢天的私人秘书,同时也是邢天的外甥,名叫段小章。
段小章的母亲也就是邢天的亲姐姐,半年前肺癌晚期,病世了,这段小章初入职场,跟着舅舅邢天身边工作,给他当秘书。
邢天手底下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声“段公子”,因为大家都知道邢天没有结婚更没孩子,这个外甥将来极有可能继承他的衣钵,所以身边的人对段小章的态度很尊敬。
邢天最近的心情不大好,自己一直在谋划中的事情迟迟没有着落,这让年过五十的他倍感焦虑。
工作几十年,他从未如此焦虑过。
原本听说董事长白荣光病重,直接住进了icu病房,邢天心里还挺开心的,想着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可偏偏他要找的东西一直找不到。
此时,邢天正在用打高尔夫球来排解心中的焦虑。
最近几天他一直这样。
打球打的都忘了时间,球场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听到段小章的提醒,邢天这才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手表:“还真是不早了啊!”
“是啊,邢先生,您每次打球都特别投入。”
段小章在外人面前就会称呼邢天为“邢先生”,而不是“舅舅”,这是邢天对他提出的要求。
此时,球场休息区还站着两个服务员。段小章不敢直接喊“舅舅”。
他猜想,舅舅大概是不希望公司里的员工或外面的人认为自己是攀亲戚关系才进入公司的。
但其实纸包不住火,但凡有一个人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很快就会在私底下里传开。
如今,邢天正管理着几家智悦集团旗下的科技公司,有搞生物科研的,有做电子设备的,还有人工智能领域的,均是时下非常赚钱的行业。
这些公司里面员工众多,人品参差不齐,喜欢阿谀奉承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渐渐的,大家都开始暗中巴结段小章,希望从他这边作为突破口,找到能迎合邢天的方法。
段小章工作不到半年,本事不大,派头却不小。他乐在其中,但也不敢声张,因为他还对舅舅身边的一个红人有所忌惮。
那人便是邢天的养女。
段小章赶紧帮着邢天收拾球杆,两个服务员也走过来端茶送水,很是热情。
段小章正准备陪着邢天回家去的时候,他最忌惮的那个女人便突然出现了。
“干爹,您怎么还在打球呢!可把我一顿好找!”
女人风风火火地走进球场休息区,看到邢天额头上都是汗,她麻利地从桌上拿起一条白毛巾,伸手就帮邢天擦汗,那服务态度,简直比夜总会里的小姐差不了多少。
偏偏邢天就很吃这一套。
邢天心想,要是段小章能有她一半机灵,自己也便省心了。
邢天笑的胡子乱颤:“娜娜,你怎么过来了?”
“我这不是几天没来看望您了,想您了呗!”女人嘴甜的如同抹了蜜。
一旁的段小章赶紧耷拉下脑袋,明明很想翻白眼,却只能强颜陪笑。
邢天瞥了他一眼,“小章啊,你先回屋去吧,让阿姨过十分钟再放洗澡水。我和娜娜聊会天。”
邢天已经感觉到干女儿这么晚找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商量,所以有意把段小章支开。
段小章也很识趣,点头哈腰地离开了球场。
两个服务员也很识趣地退出了休息区。
“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邢天坐了下来。
女人仍旧是谄媚的嘴脸,站在邢天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干爹,我是真的想您了,才过来看看,哪有什么事?”
“你从来不会夜里十一二点钟跑来水蓝郡别墅。说吧,别卖关子了。”邢天调整了一个坐姿,他很享受干女儿手底下的力度。
该说不说,干女儿给自己按摩的手法,可比外面那种按摩店里的女郎要好太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邢天特别青睐这个干女儿的原因。
女人手底的力道不减,嘴上却苦笑道:“干爹,您不是让我盯着那个李儒柏的女儿嘛,我这次来是想跟您汇报个情况,那女人去了一趟北边,跟白家少爷一起去的,还下榻在刘犇的酒店里。他们好像在雪城呆了三天,今天晚上才回来的。我总觉得刘犇那边是不是有所动作,我担心,白少爷该不会想要跟刘犇那老头子暗中勾结吧?”
她说了好长一串话,邢天眯着眼睛,认真听着。
“刘犇那老东西在北边住了半个月了,一直没回来,集团里好多人都以为他想出去单干,瞧不上白老大手里的那些股份,想不到,那老东西居然暗中跟白老大的儿子接触上了。”
“是啊,干爹!我觉得这事得引起重视了。明天您不是要去公司开会嘛,是不是也为收购股份的事?”
邢天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他这个干女儿做事一向精明,虽然没有被安插在集团里工作,但自己商业版图上的部署,全都和干女儿讲过,有时还会让她给自己出谋划策。
可以说,他把这干女儿既当作亲人,也当作幕僚。
邢天慢慢睁开眼睛,目光中透着一股寒意。
他仰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起风了,白家要变天了。娜娜,给我盯紧白不凡,还有他身边那个姓李的丫头。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汇报。至于刘犇那边,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女人点了点头,拉过边上的一个板凳来,坐在邢天身侧,
“干爹,您放心,我这边盯着呢。”
“还有,我让你找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找到,说明东西很有可能还在李儒柏的手里。也不知道李儒柏躲哪里去了!明天我会加派人手,继续在全国范围搜查李儒柏的下落。你一定要把他女儿给盯好了,防止他们父女俩联系上。那家伙要是没地方躲了,很有可能会把东西藏到他女儿手里去。”
邢天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一如那天上的繁星点点。
“好的干爹。那,我就先回去了。”女人转身潇洒地离开。
*
邢天回到别墅以后,段小章正在淋浴室的门口等他。
见到舅舅终于回来了,段小章毕恭毕敬地凑上前,伺候他更衣泡澡。
宛如古代里服侍在达官贵人身边的小太监。
邢天长长叹了口气:“哎,小章啊,你父母亲去世的早,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我把你接来身边生活,不是让你学着干这些的。你要是有时间,就多看看书,多和公司里的前辈们交流交流,学着经商,不要老想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难得他把话说的这么直接。
段小章忽然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
说实话,他搬来跟舅舅一起住了小半年了,一直没摸清楚对方的脾气。
以前段小章跟这个舅舅很少来往,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出车祸去世了,母亲一手把他带大,半年前连母亲也离开了,当时段小章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所以他才联系上了不怎么熟络的舅舅。
估计如果没有那层血缘关系的话,邢天压根都不会搭理他。
段小章感到既受挫又沮丧。
他不明白,邢天的养女是怎么做到那么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的。
反正段小章自己学不会。
他此刻只能连连道歉:“对不起舅舅,我下次会注意的。我这就回房间看书去!您泡完澡以后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淋浴室只有他们俩,所以段小章故意喊了一声“舅舅”。
一来是提醒舅舅,自己还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二来,也是想给自己壮胆。
邢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目送段小章出去以后,他坐进浴缸中。
温热的洗澡水瞬间环绕住他的身躯,让他原本有些冰凉的四肢开始升温,发烫。
身体上每一个毛孔也开始兴奋起来。
打高尔夫球的时候,孤独的他能感受到一丝丝精神寄托,泡澡的时候亦是如此。
几十年了,跟过他的女人无数,可没有一个女人是深得他心的。
个个都只贪图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