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能治愈别人,也能治愈自己。
至少李燕燕现在自我感觉良好。
她相信扮演凤小芙的这个女人也应该很享受那种能在别人面前畅快发言的感觉。
她眼中看到的凤小芙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女人,这种人在复杂的职场里,大概的确很难生存,
不过李燕燕自己也很年轻,没在职场摸爬滚打过,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
反正她就是觉得那女人似乎没有什么高情商、高智商的思想觉悟,因为下一秒,凤小芙直接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给一股脑交代了。
她在地宫一开始出场的时候,身份是凤鸣教现任圣女凤菲菲身边的一个婢女,已嫁人,因此离开了凤鸣教,后来丈夫死了,她就一人独居生活。
那么28岁的单身女子凤小芙,为什么要如此看重和守护凤鸣教的圣火草呢?
凤小芙自己说出了真相。
她说,她的上一世竟然是凤鸣教的前任圣女。
喝下老村长的汤水后,她做了个很长的梦。一场梦境,将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全部拼凑起来。
所有人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上一世的凤小芙在初次下山历练的时候遇到了传说中的“渣男”,被情情爱爱所蒙蔽,不小心失了身,还被偷了心。满心欢喜打算放弃自己圣女的身份和那个男人私奔的时候,男人却卷着她的包袱失踪了。
渣男骗财骗色,将她骗的体无完肤,吃骨头都不吐渣的那种。
她狼狈地回到山上,被教主知道此事后狠狠责骂殴打,还被罚了禁闭。
凤鸣教中有教规,圣女是不可以嫁人的,圣女必须保持完璧,此生此世的唯一目的就是守护凤鸣教,未来继承教主之位,并培养下一任圣女。
可她却失了身,
教主只得废去她的圣女之职,并将她逐出师门,以儆效尤。
她死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下山,回来时就成了这番景象,
许多次她打算自尽谢罪,也算是报答了教主的养育之恩,站在悬崖边上正要往下跳的时候,一只雪白毛发的狐狸窜了出来,挡在她身前。
她亲眼看到那只白狐狸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还是一个十多岁样貌的年轻小女孩,樱桃小嘴,蛾眉杏眼,长得十分俏丽。
小女孩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往旁边拉。
她被这一幕吓得大声尖叫。
“姐姐不要怕,我是山中狐族,我没有恶意。”年轻女孩说话呵气如兰,温顺有礼,眼眸中透着一股灵气。
她这才慢慢收住自己的惊恐。
这是狐仙吧!传闻凤鸣山上有狐仙,这竟然是真的?
没想到死前还能见一回狐仙,她觉得自己死也值得了。
转身叹了口气,她准备再次跳崖。
那貌美的女孩又叫住了她:“姐姐,你真要寻死吗?人世间走一遭不容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腹中的孩儿?”
“腹中孩儿?”她被这话惊住了,回转过身子,不可思议的目光直视女孩的双眼。
她看见小女孩面带微笑,盘腿坐下,伸出一双雪白剔透的纤纤玉手,自己给自己梳理黑色长发,宛若一位仙子。
那仙子淡淡一笑,说:“姐姐,你已怀有身孕了,若是对这凡尘还有几分留恋,就请把孩子生下来再决定要不要寻死吧!这个孩子也许能改变你的宿命。”
她没有料想到从一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话会是这番,
就感觉自己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对面盘腿而坐、笑容满面的女孩,其实是位神仙菩萨。
既是狐仙指路,她觉得自己应当相信,于是便收回了寻死的想法,朝那小女孩跪拜磕头,表示感谢,
“谢谢狐仙救我,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你说我已怀有身孕,这是真的吗?”
小女孩只说了三个字:“胡浅浅。”
接着莞尔一笑,转身就化作一只白狐,一蹦一跳朝密林深处钻去。
*
三个月后,
凤小芙发现自己真的有了妊娠反应,呕吐不止,还喜食酸果。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离开凤鸣山,而是找了个无人居住的草棚,自己简单修缮了一下住在里面。
饿时自己在山里摘些野果野菜,渴了就喝山泉水。
她从小就在这凤鸣山上长大,离了这山,她没别的去处。
好歹现在还可以远远的遥望凤鸣教,心里有个念想。感觉自己好像依然还是教中之人,教主依然还在她身边。
那只叫胡浅浅的狐狸偶尔会来看望她,偶尔给她叼过来一整块野兔肉,或者野鸡,“给你补身子的,好好休养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她不解。
梨涡浅笑的白狐告诉她,“十年前我差点被猎人捕杀,你曾救我一命,现在,就当是我回来向你报恩的吧!”
凤小芙想起了小时候确实在家门口附近的一块大岩缝中救过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现在她对白狐十分感激,可越是这样,她对教主和其他教中之人就越思念,对那个遗弃她的混账男人就越憎恶。
然而她始终不敢回凤鸣教找教主。
教主赶走她的时候,态度非常决绝,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教主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教主其实一半是师父,一半是母亲,
如果没有教主的养育,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山野沟沟里了。
只怪自己贪恋红尘,对外人没有戒心。
怀胎十月后,她终究是产下了一子。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粗陋的茅草房渗着水,房顶上一大块茅草已经被狂风掀翻,山里面气温本就低,这个夜晚又莫名下起倾盆大雨,就好像天上神仙在打架,
她疼的哇哇直哭,哭得累了,喉咙都嘶哑了,后面干脆连哭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因为所有的力气都几乎用尽。
给她接生的婆婆是托附近村民帮忙找来的,很有经验,
连那接生婆都说:“我一把年纪了,这辈子没见过生孩子生的这么痛苦的。”
等她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可以歇一口气的时候,房顶一道闪电突然劈了下来,直接穿透茅草屋顶,砸向接生婆怀中的婴儿。
接生婆被吓了一跳,眼睛差点被晃瞎,她惊叫一声便将孩子往床上随手一甩,大跨步跑出了茅草屋。
门外来帮忙的两个好心村妇也被这天上的异象给吓到,叫嚷着“不祥之兆”,四散逃去。
凤小芙拼命呼喊,只求上苍饶命,别害她的孩子。喉咙痛的根本发不出声音,她从未如此绝望过,哪怕当年被渣男欺骗,她都没觉得比现在痛苦。
可抱起床板上的小身躯,她发现儿子不哭不闹,面部已被雷电劈的焦黑,五官扭曲到一起,
再扯开襁褓,肚皮上一直到喉咙处有条黑乎乎散发着焦臭味的印子。
她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在儿子鼻下探了探,
已然断了气!
“不!我可怜的儿子,你才刚来到这个世上,老天爷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
她一个踉跄滚落下床板,身子重重砸在泥土地上,满地的脏水溅得她一身泥。
她气得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之时,天已大亮,艳阳高照。
她发现自己躺回到了床板上,有人已经帮她换了干净衣服,盖好了被褥。
她紧张地坐起身,发现床板边上有一个竹篮,里面竟然躺着她的儿子。
的确是自己刚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眉眼,鼻梁,嘴角,耳朵……全都是之前的模样。
没有被雷劈的焦黑,没有毁容。
儿子笑的灿若桃花,没有牙齿的粉嫩牙槽看上去软萌可爱。
再次扯开襁褓,腹前和胸前也一点事没有。那条焦黑的印记竟然神奇般的消失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竟没事了吗?太好了!感谢上天保佑。”她激动地嗫嚅着,喜极而泣,
眼泪吧嗒吧嗒滴到怀中婴儿的圆鼓鼓的小脸蛋上,
婴儿大概感觉到了滚烫,不禁哇哇哭了起来。
“孩子别哭,乖,娘在这里呢!”凤小芙笑着给孩子喂奶,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
那孩子吃到奶,马上小嘴唇鼓动着,吮吸着,再也不哭闹了,还露出甜甜的酒窝。
凤小芙看了,笑的更开心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既然孩子没事,自己也没事,那她就要坚强地活下去。
哪怕是为了孩子!
一连过去好几日,她都不见胡浅浅来探望她。
明明胡浅浅之前答应过她,等她生了孩子就会带一个小礼物来看望孩子。
难道胡浅浅是后悔了,舍不得送小礼物?
她不知道那只白狐发生了何事,她又等了许多天,也不见白狐出现。
这几日,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却又不知能去哪里找那白狐。自己身体虚弱,下床走个十几步就累的喘,总归还是生孩子那天劲使得太猛了,又受了凉。
好在左邻右舍的村民们都是好人。
一开始,她生下孩子之后,附近经常串门的几户农家里的村妇都不来了,都传着说,她是不祥的女子,生孩子引发了天谴。
但没过几天之后,那些农妇们从她的门前走过,看到小孩能哭能笑,一点异样没有,谣言便渐渐少了。
农妇们重新又开始和凤小芙接触走动起来,
也许是看她一个女人带娃不易,身子还病着,农妇们心疼看不过去了,有时就会跑来搭把手,帮个忙,送个吃食什么的。
凤小芙尽管有些埋怨自己生孩子那天她们都跑掉,但现在看到这些大姐大姑对她很照顾,她的怨气也就消了。
一个月后的某个月黑风高之夜,那白狐终于找来。
白狐说:“前些日子我们狐族中出了大事,我走不开,所以没能及时来探望你和孩子。”
凤小芙毫不责怪,反而欣喜的很,并将那日遭雷劈的怪事给说了。
胡浅浅听闻此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似的。
凤小芙细心察觉到了胡浅浅的神色,想起自己和孩子能躲过一劫,就试探着问:“莫非那日是你救了我和孩子?”
胡浅浅搬了一个小矮凳在她的床边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可爱的红色拨浪鼓,在婴儿的面前摇了摇,
“咚咚咚”,拨浪鼓发出好听的敲击声,
孩子被逗乐了,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胡浅浅也跟着咧开嘴角,笑的很开心。
见凤小芙还是一脸着急的模样,胡浅浅这才解释道:“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姐姐。不过……这事说来话长,事关我狐族的秘密,我也不好向你讲明原委……总之,现在你和孩子都健康,我也就安心了。”
凤小芙看她不愿意说,自然也不好意思追问。
人家好歹救了自己,还不止一次救了自己,
凤小芙除了感激,还能有别的什么情绪呢?
再说了,胡浅浅自己也说是来向她报恩的,凤小芙心里就琢磨,也许真是小时候随手做的一件善事,给自己积的福报吧。
目送胡浅浅离开后,凤小芙陪着孩子一起入睡。
可这一觉,却是她睡过的最后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孩子竟然不见了!
茅草房就那么大,她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跑出去到处问隔壁的村民们,可是谁都没见过孩子。
村民们也帮着到处找,一整天过去了,结果还是没找到。
村民就问她:“是不是孩子自己爬出来,爬到田里或者林子里去了?”
她焦急地直摇头。
儿子根本不是自己从竹篮子里爬出去的,因为那竹篮子也不见了!
村民又问她:“你是不是结了什么仇人啊?你那孩子该不会是被仇人给抱走了吧?”
一听这话,凤小芙立刻慌了神。
仇人?
如果要说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要闹到偷走孩子的地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她从小在教中长大,没接触过几个外人,她和身边的教众们关系都处的不错,教主也很照顾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失了身,教主不会气得赶走她。
但教主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教主绝不会抱走她的孩子,其他教众也不可能。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欺骗她的渣男了!
可渣男根本不知道她是凤鸣山人士,更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渣男既是为了劫财骗色,也没有必要来把孩子抱走吧。
除非……难不成那渣男家里有万贯家财无子女继承??
她用力的甩甩头,不,应该不可能!有钱人谁还出去骗别人的钱?
那么,她的儿子究竟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