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王眼睛大亮。
凡大智之人,必不屑于狡计。
陈言这家伙这么爱耍小聪明,大谋上必不擅长!
相反,他益王自幼喜好谋略,论战无数,时常以棋代战,演练各种战术。
九碁虽然只是大周最流行的一种棋,但内中变化无数,因此益王也时常以此棋来和手下幕客、谋士、将领等演练。
此长彼消,姓陈的必败无疑!
半刻钟后。
“王爷,您输了。”陈言提醒道。
益王脸色难看地看着棋盘上的子。
他的子已经只剩半数,陈言却只损失了一颗!
这都不是输赢的问题,这种压倒性的局面,已经是面子的问题了!
“王爷?”陈言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
“哼,急什么,三局两胜乃是惯例!”益王沉着脸开始重新摆棋子。
大意了,绝对是大意了!
他和手下之人比棋,十局往往能八九胜,不可能输给陈言这个文官出身、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
只要打起精神,警醒一些,必不会输!
又是半刻钟过去。
“王爷,下官两胜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战事无常,哪有两局便决定胜负的?”益王胀红了脸,“至少也要五局三胜!”
转眼又是半刻钟过去。
这回不等陈言开口,益王已抢着道:“七局四胜方能服人!”
陈言叹了口气。
看这意思,今儿不来个七擒七纵,益王是不可能罢休了。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死一般静寂。
陈言悠闲地拿着一颗棋子,轻轻敲着棋盘:“王爷,你也别不好意思,燕王之乱尚且闹了五年,您要是想来个二十五局十三胜,下官其实也不是很反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陪您放松放松了。”
益王死死抓着手里的棋子,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话来了。
对方生生连赢了他十二把!
其中还有六把是完胜,对方连一个子都没损失,便已将他赢下,简直不可思议!
陈言知道他信心已失,决心给他来个最后一击,道:“王爷不好意思说,那由下官来吧。来人,再取三个棋盘来!”
益王抬头看向他,一时错愕。
不多时,桌面上一共摆好了四个棋盘。
“你这是……”益王惊愕道。
“一军之将,何足道哉?一国之将,方见能耐。”陈言从容道,“一军之将,只能征战一地;一国之将,统战全局。此四棋盘,便作四处战场,下官斗胆请王爷与我同时征战这四地,一较高下!”
“什么!这怎么可能!”益王脸上的惊愕升级为震惊,失声道。
“只要王爷在四盘之中,能赢得下任意一盘,便算下官输了,如何?”陈言目光中带上挑衅,话声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益王脸上不断抽搐起来。
杀人,还要诛心!
这般羞辱人的赌法,不只是棋力高低的体现,更是对他尊严的羞辱!
但过了良久,他才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颓然道:“不必了!本王,输了!”
陈言死死盯着他:“这么说,王爷愿赌服输,从此再不乱来,一切全听下官决断?”
益王长叹一口气,像瞬间老了十几岁:“你放心,本王言出必诺,此后绝不再对你的决定有异议。唉,想不到竟会败得这么惨……而且还是败给一个从未带军打仗的文官……”
陈言哑然一笑。
“棋,始终只是棋,王爷将它当作真正的战事,实不明智。”
“更何况,九碁这棋看似变化无穷,实则脱不出八种开局法。”
“只要将这八种开局法掌握,便绝无败理。”
益王一震道:“八种开局?”
陈言抬手将四个棋盘上的棋子拢到一旁,重新执一方,摆出四个不同的摆法。
“这是其中四种开局法?”益王愕然道。
“稍下几手,王爷便知。”陈言不答,却道。
不多时,益王停了下来,吃惊地来回看着四个棋盘。
明明看着是不同的开局法,可是下到第五手时,陈言在棋盘上的棋子竟已构成了相同的布局!
“想必王爷已经看出来了,这看似四种下法,实则为同一种开局路数。类似的变化还有很多,未来王爷若是有兴趣,本官可一一教您。”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益王脸色不断变化,终于长叹一声,道:“陈言啊陈言,你真是本官生平仅见之奇才!若你带军上阵打仗,必是难逢敌手!”
陈言吓一跳,赶忙道:“王爷过誉了,下官只是纸上谈兵,实在不入方家法眼。”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想让对方听话,让他上阵打仗,那岂不是置身险地?
益王苦笑道:“你这若是不入方家法眼,那本王岂不是更糟糕,连你也赢不了?”
陈言安慰道:“王爷只要肯下苦功夫学习,自然也能提升起来。正好下官有一本九碁棋解,回头给您找来,让您好好琢磨琢磨。”
益王精神为之一振,道:“如此便多谢了!”
见他态度变化,陈言大感宽慰。
青山县文化院的那些闲杂人等,终于派上用场了!
事实上九碁的八种开局法,并不是他研究出来的,而是青山县文化院的那些文人琢磨出来的。
当初陈言开设文化院,本来是想为青山县的文娱生活帮把手,招募了一批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人,也算是为社会闲散劳动力找了条出路。
结果这群人不知不觉中竟发展壮大,从最初的十来人发展到上百人,还分出好几个分院,各自选了个方向去研究。
什么书法、音乐、绘画……应有尽有,其中便有专门专研下棋的棋院,日日在那琢磨大周最流行的几种棋法。
九碁的八种开局,便是他们钻研出来的。
虽然未必包括了九碁的所有变化,但应付常规棋路也足够了。
如果益王能把精神耗在这上面,当个天天研究棋路的宅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大人!何大人拜访!”院外,一个丫环高声禀报道。
“带何大人去书房。”陈言赶紧起身道,“王爷请在此稍待,下官有事须先去处理,回头再让人给王爷送来棋解。”
益王的事知道的人有限,哪怕是何进尧如此深受唐韵重视之人,也并不知道,自然不能让他来这。
到了书房,陈言还没开口,一脸兴奋的何进尧已抢着道:“陈大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