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试卷，由皇帝亲阅亲览。
    却不是所有试卷都看。
    礼部和翰林院官负责读卷。
    读卷官们选出最优的十份考卷，呈请御览。
    按照他们的评判标准，将十份考卷依次排列。
    最上面那份，就是他们认为最优秀的那个。
    殿试的最终决定权在皇帝。
    而皇帝决定名次的方式，就比较主观了。
    有时候看文采，有时候看书法，有时看外貌，有的时候全凭玄学。
    曾经，有个皇帝在前一夜梦见响雷，觉得是上天的启示，于是就选了一个叫秦鸣雷的人做状元。
    赵长衡坐在龙椅上，一份一份地看卷子。
    礼部和翰林院选的这头一份卷子，文风老练，论述中正，引经据典，十分沉稳。
    又看第二份，也很不错。
    看到第三份，咦？
    这份卷子，引经据典的部分虽不如前面两份老道，但文采斐然，尤其是文中引用了一些实例和数据资料，使论证更显充分。
    甚至，还提出了一些独到的个人见解。
    他以前做太子时，也曾看过一些先皇点出的三甲卷子。讲仁义道德的见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务实的。
    “拆卷。”
    赵长衡命令道。
    卷子在读卷官手中，都是糊名的，以防作弊。
    但是皇帝却有拆卷的权力。
    当下，立刻有左右上前，将卷子上的糊名处拆了。
    露出卷子上的考生姓名。
    韩文正。
    赵长衡想到，在酒楼遇见那少年时，他母亲说儿子叫“文正”。
    因为见识过，所以知道，这孩子不止是纸上谈兵，他是真有两下子。
    分析问题头头是道，抽丝剥茧，聪慧过人。
    相貌也好。
    好一个大乾儿郎，少年俊杰。
    一旁的礼部和翰林院众官员，见皇帝盯着一份卷子咧嘴乐，皆是一头雾水。
    殿试后第四日，便是传胪。
    也就是殿试发榜的仪式。
    参加殿试的贡士们，又进宫，齐聚大殿之下，听礼官宣布自己的名次。
    阿狸跪在御阶下，听见自己的名字。
    “冀州韩文正，状元，赐进士及第……”
    耳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阿狸不敢置信，又不敢抬头，只瞠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脚下的石砖。
    他像木偶般，跟随着众人完成了剩余的仪式。
    直到最后，被人披红挂彩，推搡着去游街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高中状元了。
    他骑在马上，被马儿带着一路向前。
    周围有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有各种绢花和香囊打在他身上，又落下去。
    他的脸上怔怔地浮现出喜色。
    中了……
    总算对得起母亲，对得起自己的努力。
    “阿狸！”
    他突然听见母亲的呼唤声，急忙循声望去。
    只见何悠悠正站在一辆华丽的马车的车辕上，冲他挥手。
    他也开心地举起手来，冲她招了招。
    何悠悠兴奋地跳了几下：“他看见我了，阿狸看见我了！”
    站在马车旁边的赵长卿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腰。
    “你别跳，莫惊了马。”
    “哦哦，我忘了，抱歉。”
    赵长卿笑道：“跟我道什么歉……我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阿狸游完街会去朝廷的馆舍，我们去馆舍接他。”
    说着，拉着她进了车厢，让车夫驾车去馆舍的方向行去。
    底下这一幕，一点不漏地，都落在了二楼观风景的人眼中。
    年迈的老奴抬起袖口擦着眼泪：“老爷泉下有知，也该高兴。小主子他……他……很好，很好……”
    “仁伯，他如今已是韩家人，以后休要再提‘小主子’三字。你去备一份厚礼，送到何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