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两周，颜夏跟顾淮回老家扫墓。
    他们下了城轨，和李秀兰集合后，就坐着李秀兰的车先去李秀兰的店里。
    是的，李秀兰的店。她在老家开了家快餐店，生意还不错。顺带一提，她还包了好几个山头，种树。
    至于为什么先去店里，因为他们的饭要在店里解决。
    颜夏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挑剔，但吃了发现倒也不难吃。
    他们吃完聊了下天，就一起回去了。毕竟第二天是忙得很。
    次日一大早，他们就得爬起来。李秀兰开车带着他们进了山里。
    嗯，是的，是山里。
    他们得拜顾老爷子的爹，还有顾老爷子的爹的师父。
    这两座坟，谢清歌还有她父母都来了。没办法，这要拜的可是旃然派的两代掌门，他们能不来吗？当然，顾淮他爸的坟，他们是不去的。
    山上根本没有路，草木丛生，顾淮和张青阳在前面拿着刀开路，剩下的人拎着东西跟在后面。
    颜夏是有些懵的，她完全不知道顾淮他们是怎么比安装了gps还厉害，能够精准定位坟的位置的。
    去到坟前，颜夏更懵了，因为这里就是平平无奇的山地，杂草丛生，但大家都一致开始除草。颜夏赶紧跟着忙活，只是她想不通，这坟就是那种农村传统的坟，就只是个土包，连个碑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确认的。
    他们清理的时候，颜夏小声问顾淮，“你们怎么不立碑？不怕弄错的吗？”
    顾淮说：“我们这边风俗就这样，不立碑，也没弄错过。就算弄错了也无所谓，当做好事。”
    颜夏觉得这风俗看着实在很容易去帮别人做好事。到去拜顾淮他爸顾鹤的时候，颜夏就发现有人正在做好事。
    有几个人正在给坟除草，供品和香都拿出来了。
    顾老爷子有些惊讶，颜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秀兰则是气定神闲，站在旁边看那几个人瞎忙活。
    顾淮再三确认位置，跟已经快把杂草清理完的几个人说：“你们搞错坟了，这是我家的。”
    那几个人呆了下，顾淮好心地指了下远处的一片杂草，说，“那边是不是你家的？”
    一个人跑去那里确认了下，发现还真搞错了。他招呼了声，剩下的人呼啦啦地过去了。
    顾淮很客气地问了下他们要不要他帮忙，那几个人连连摆手说不用，又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有人帮忙清得差不多的关系，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处理完了剩下的部分。
    顾淮把沾着鸡血的纸压在坟周边，说：“真是浪费，现在都是火化的，用鸡血有什么意义？就算是司命也没法让骨灰动起来。”
    颜夏有些不解，她说，“十一年前也火化的话，你们怎么还能在这里找块地葬的？”
    顾淮说：“那会儿农村管得不严，烧了之后就能自己找个地方葬。现在不行了。”
    行吧。她懂了。
    供品都排了开来，顾淮还特意开了瓶可乐，据说他爸生前喜欢可乐。
    点蜡烛、上香、烧纸。
    颜夏掏出980万亿面额的冥币时，觉得这一沓烧下去，要真能都变成顾淮他爸的资产，那就算是按照洋柿子女频标准，顾淮他爸也得是个有钱人了。
    顾淮却说：“还好人死了没灵魂，否则通货膨胀得这么厉害，我爸连包烟都抽不起。”
    顾淮又拿出几盒纸扎的金条烧了。
    接着又拿出一个纸扎的水果平板，这是他做的。
    这个平板原生屏幕都是普通的app，办公啊之类的，还附带了一个独立的纸屏幕，上面画满了游戏app图标。是的，这些图标都是颜夏画的。
    虽然知道人死了不能变鬼，但他们两个做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给先人做了些什么，也是神奇。
    顾淮把纸平板电脑烧了，说，“爸，游戏少充值点，尤其是抽卡游戏。你们通货膨胀得厉害，花上6480万亿都不知道能有几抽。”
    颜夏继续看着顾淮发呆，李秀兰凑了过来，问她：“你见过它了？”
    颜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反问了句：“谁？”
    李秀兰笑眯眯地说：“当然是我们那个不靠谱的后盾了。”
    “嗯……是见过了。”颜夏老实地点头，“不过疑惑更多了。”
    李秀兰问，“你还有什么疑惑？”
    “就是……意义？”颜夏说，“我们的意义是什么？”
    李秀兰轻笑了声，说，“它跟你说了什么？”
    颜夏说：“也没什么。它就是告诉我，它掌控这个世界之后，故事会重置，所有人都要按照原有的轨迹走下去。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李秀兰说：“那很正常。它的人气不够，也没多久好活了。这次的故事结束后，它换回原先的故事会比较省力，否则它还得消耗更多的能量。”
    颜夏说：“我也理解。我们本来就没有灵魂，也没有轮回，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对我们来说人生永远只有一次，所以重置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任何差别。我只是见过它之后就在想，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这样忙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李秀兰拍了拍她的肩，说，“你看过科幻小说《朝闻道》吗？”
    颜夏点了点头。
    李秀兰慢条斯理地说：“所以，在真理祭坛上，人类提出的最后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
    颜夏沉默了。
    《朝闻道》大概讲述的故事是，人类因为探寻宇宙大一统模型被外星人制止，因为这会让宇宙毁灭。但是人类渴求真理，他们要求在得知真理之后死亡，外星人就在真理祭坛给他们答疑。一个个科学家死去，最后一个踏上真理祭坛的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问，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外星人说，先生，出口在后面。
    那人问，你也不知道？
    外星人说，我不知道。
    颜夏说：“如果宇宙的意义都不存在，那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李秀兰说：“意义都是人自己赋予的，追究这个没什么意思。假如你想不通，你就要抛弃你现在的生活，奔向哲学吗？哲学可不说人话，你听不懂。”
    李秀兰指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顾淮说，“你舍得这臭小子？”
    颜夏愣了下，她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秀兰说，“如果你没有牵挂，你就是那个意思。两年前的你要是知道这一切，得出的结论会跟现在截然不同。”
    李秀兰意味深长地说，“你现在的牵挂很多，非常多。你真的舍得吗？”
    颜夏看着顾淮，她想，她是不舍得的。
    无论是顾淮，还是三哥、娇娇他们，乃至于鸡比雕，她都不舍得。
    人啊，对于命运，坏的不想接受，可是好的就变成上天的眷顾，可以接受，反骨有限。
    她也一样。
    颜夏当晚又做了个梦。梦里团宠文和虐文在吵架。
    虐文说：“你的女主也不是什么团宠了！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团宠文说：“我们娇娇有狗！”
    虐文说：“你的男主一个都留不住！”
    团宠文说：“我们娇娇有狗！”
    虐文说：“哥哥就全都是哥哥！竹马一个都不剩！”
    团宠文说：“我们娇娇有狗！”
    虐文气得跳脚，它冲着甜宠文大喊大叫：“你的cp拆掉了！”
    甜宠文说：“他们还有几十年。”
    虐文说：“你的男主害怕你的女主！”
    甜宠文说：“他们还有几十年。”
    虐文说：“有几十年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会看对眼！”
    甜宠文说：“啊呀，你的男女主，连几十秒都没有了怎么办？双死就是happy ending呀！”
    在团宠文和甜宠文的笑声中，颜夏又醒了过来。
    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坐城轨回夷安。
    上车的时候，颜夏收到林娇娇的信息。
    秦羽醒了，她想颜夏回来陪她去医院看一下秦羽。
    颜夏回了她的信息，又给林清质他们回了信息。
    清明那天，她还得带着顾淮、三哥，还有娇娇去见爸妈。
    颜夏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后退去。
    她戳了戳顾淮，说：“你说，我们和五哥以后会不会是我们小孩的金手指？”
    顾淮说：“你想太多了。就你五哥现在勉强算个普通人的样子，还不如指望一下你那个脑子被门夹过的大哥每年给他外甥两百万。”
    颜夏一听就笑了，说，“那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林仪景误会了什么，又是怎么跟林太太和林先生说的，反正林太太完全接受了颜夏和顾淮的关系，没再乱点鸳鸯谱。
    更神奇的是，林家时隔一年多，竟然像突然想起来一样，送了她一套房，又给了她两百万。
    因为这个，颜夏给他们各送了个护身符，还帮把林宅“维护”了下。
    至于他们要不要佩戴，又知不知道颜夏在做什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颜夏又看了顾淮几眼，突然往他脸上亲了下，然后抱着顾淮的胳膊开始傻笑。
    顾淮问她，“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颜夏说：“是挺好的事，我发现我们可能还有很多年好活。”
    顾淮听着就觉得好笑，但还是说，“那是挺好的。”
    颜夏说：“是吧？我真觉得超好的，我们还有时间做很多事。对了，你觉得我们暑假去旅游怎么样？”
    “你想去哪里？”
    “你觉得牂州怎么样？我听说那边气候很好，现在门票对我们南粤是免费的……”
    他们聊啊聊啊，把暑假的旅游计划都定了下来。
    一切好像结束了，但一切好像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