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阳出了门，下了楼，站在一楼的走廊边上，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那夜空中的圆月。
    冰冷的月光洒在地上，真如李白的诗里描述那般，整个大地被披上了一层薄霜。
    卢千阳从兜里掏出香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边，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一股清香的烟味从嘴里缓缓吐出，那缕缕青烟又慢慢地被夜风卷走。
    冷月无声，夜空中漂浮着几朵暗灰的云朵，月光将云朵的边缘照得雪亮。
    卢千阳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双眼微眯，盯着那渐渐飘远的云朵。
    “你怎么还在这儿？”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卢千阳回过头，是莫所长，他身后是宋有及。
    卢千阳浅浅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宋有及，莫所长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对卢千阳说道。
    “录完口供了，我送他回去。”
    卢千阳点点头，但是没有回答莫所长话。
    莫所长不好再多问，迈开步子往前走，宋有及跟在身后。
    月光下，一个身形魁梧，一个身形有些佝偻。
    突然，卢千阳冲着宋有及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有话对他说吗？”
    月光下，走在院子中的两人都回了头。
    莫所长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卢千阳，又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盯着宋有及。
    宋有及看着站在柱子边上的卢千阳，干瘪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想了想，回了一句。
    “告诉他，我和他娘等他回家吃饭……”
    说完，宋有及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卢千阳默默地看着两人出了院落大门，狠狠地吸了两口香烟，把剩下的那半截烟蒂丢在地上，用鞋踩灭烟蒂，转过身，朝一楼走廊的尽头走去。
    尽头是一间硕大的房间，如同医院的icu病房，里面什么设施，设备都有。
    里面还有两名护士和两名医生。
    当然，门口还有两名国安的同志。
    苏明星应该是给下面打了招呼，门口的同志见卢千阳走了过来，站起身，朝他敬了一个礼，让他在一本登记簿上签字登记。
    卢千阳进了屋，屋中央一张非常高端的病床，屋顶是手术用的无影灯，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宋相逢。
    宋相逢已经醒了过来，睁着双眼，眼神空洞、无神。
    病床的两边各站着一名医生和护士，他们见到卢千阳进来，都纷纷地往外面走去。
    最后出来的一名专家模样的老医生拉住了卢千阳的胳膊，轻声对他说道。
    “时间不要过久，他才醒过来……”
    卢千阳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十二分。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卢千阳轻轻地把门关上，慢慢地走到病床前，低头盯着宋相逢那张脸。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的血色。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卢千阳喃喃地说了一句，从墙边拉过一把护士坐的椅子到床边，坐下来，看着宋相逢。
    宋相逢仿佛没有听见卢千阳说的话，那双无声而空洞的眼睛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
    卢千阳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盖在宋相逢身上的被子角轻轻地压了压，又看了看他床头输液瓶。
    “刚刚你听到了，你爹也来了。”
    卢千阳慢慢地说着，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宋相逢能不能听见，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我现在才明白，你对我说的那句话。死了，才能活；逃了，就死了……”
    卢千阳看着宋相逢的眼睛，自顾说着话，就像在跟一个老朋友聊着天一般。
    “我也现在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等我来了，才会跳楼……”
    卢千阳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病床上一直躺着不动的宋相逢那双无神、空洞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抹亮光，那抹亮光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我查了查你的资料，你的智商高达167，据说你是中国第29位加入门萨俱乐部的成员。”
    卢千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宋相逢，又继续说道。
    “你很聪明，聪明得让人不可置信，这也是他们看中你，选中你的原因。”
    卢千阳双手轻轻地搓了搓，停了停，刚刚现在外面抽了那支烟，他唯一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要想让宋相逢开口，一般的审讯方式几乎是徒劳的，即使把国民党军统特务那些招数使出来，也不一定有用。
    在聪明的面前，就完全没有必要耍聪明。
    毕竟，再聪明的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弱点。
    “你跳楼，其实就是你给自己留的退路！我开来的那辆车，救了你，你既在等我，也在等我那辆车……”
    卢千阳浅浅地笑了，虽然心里并无十分的把握，但这也是他认为最为合理的解释。
    “我曾经见过你两次面，一次是在宋家村，金海的家里，你帮着母亲给金海送来满满一桌的饭菜；另外一次是在江西景德镇的医院门口。”
    宋相逢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可是卢千阳凭直觉，他一定在听，听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