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夏南看着一桌子菜，有点羡慕地说，“二嫂子，这鱼鱼算是养出来了，这手艺，真就是一技傍身，走哪都不怕没饭吃。”
    其他人一番附和之后，于海霞浅笑着解释了一下，“看他们自己安排吧。小金是在江海工作的，鱼鱼的生意也在江海，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我们做父母的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只要他不走弯路就成。”
    “好啦，”夏东说，“小妹你还怕你那个正经的高材生没出路？”
    “就是，哈哈。”夏雯不知何时跳了出来，“哎呦，爷爷，可惜了哟，你那外孙女儿和小孙子吃不着他们夏鱼堂哥这手艺喽。”
    夏成义乐呵呵，“那是他俩没口福。”
    ……
    厨房里，一阵菜出完，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一屋子的厨具也挨个安静了下来。
    烤箱，燃气灶、微波炉、电煮锅、电蒸锅，料理锅……之前没一个闲的，一厨房响得就像工厂的车间。
    这会儿，只有灶上的小汤桶里还沸腾着清汤，油烟机在嗡嗡叫，烤箱也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了。
    于是厨房里成了个二人世界。
    案板边上的竹筲箕上放满了大白菜帮子。
    一堆焯过水的白菜心放在案板上的一个不锈钢拌菜盆里。
    白金好奇地问，“还要做开水白菜啊？”
    夏鱼把烤箱拉开，里面是最后一盘酥饼。
    夏鱼说，“我去把点心上了吧。”
    白金瞅了一眼那酥饼，又是两大盘，散着淡淡的香气，白如雪，边上开了五刀，酥饼烤熟就成了花瓣状，红豆沙从开口处漏出来。
    看着刀口，面饼已成了千层酥。
    整个饼被这五刀开成了一个梨花形状，中间还用蔬菜汁抹上了些淡绿，黑芝麻点缀在上面。
    “梨花酥啊。”白金直接拿了一个，“我吃一个。”
    “你要几个？”
    白金吃了一口，清甜酥脆不说，还化渣，吃得她腮帮子鼓鼓的，不好说话，只好用手指比了一个‘二’。
    夏鱼笑了，从另一个盘子里又给她拿了一个下来，放到她手里。
    他出去了片刻就回来了，白金嘴里的酥饼就已下先下了肚。
    夏鱼把白菜挨个放进了滚烫的清汤里。
    清汤里有肉香，没有油花，清澈如开水。
    白金问，“最后上开水白菜了？”
    夏鱼看着汤里的菜说，“开水白菜和清汤燕菜都是一样的啊，是头菜，哪能当尾菜上？”
    “那你这是啥？一会儿给我尝尝？”
    夏鱼一笑，“不能给你尝。”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吃饭，不能吃这个。”
    “嗯？”白金先是疑惑，马上又想了想，就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了。
    夏鱼摆好碗，把改刀之后，大小整齐划一的白菜心捞了出来，这个是一人一颗，外加一碗汤。
    他俩跑了三趟，终于上完了菜。
    大家看着那白菜汤清亮，略有颜色，白菜菜心整齐又漂亮，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那道大席头菜。
    夏成义就问，“鱼鱼，你这个是开水白菜吗？”
    白金微笑不吱声。
    夏鱼说，“爷爷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又说，“奶奶，大伯，小姑，大婶，小姑父，三伯三婶，爸妈，还有堂姐，爸妈，你们都尝尝。”
    小鱼这故意卖关子呢？
    大家好奇，就慢慢尝了一口那白菜，“好鲜！”
    又喝了汤，“汤也好鲜！”
    夏东问，“真是开水白菜啊？”
    白金扑哧笑了起来，“夏鱼逗你们呢。”
    她掩了掩嘴说，“刚刚夏鱼还不让我吃，因为我一吃，他就得露馅，给大家吃就不会。”
    她这才娓娓道来，“开水白菜是宴会头菜，那个清汤要用老母鸡的鸡肉茸炖煮再过滤的，更讲究一些的呢，还要加上其他的荤材大骨一起炖，炖完了捞油，把杂质全滤了，最后留一碗清澈见底的清汤，再把白菜放进去隔水蒸，蒸好了呢，就是开水白菜。如果往里面放燕窝，蒸出来的，就是清汤燕菜。头菜啊，要头一个上，这最后一个上的，肯定不是开水白菜啦。”
    夏雯问道，“可是为什么这么鲜？”
    白金说，“因为前面那些菜，大家都吃够了火候啦。”
    夏鱼接过话茬子继续讲，“这个清汤是真的清汤，我把之前余出来的鱼汤、肉汤、骨汤、牛肉汤混在一起滤了，又用葱姜处理过，所以也是清澈见底。但是啊，我是什么调味料都没放，连盐都没放的。菜心本来就有香味的，汤里的鲜味很淡。要等到吃饱了以后，最后喝一口那个汤，就解腻了，之前吃的那些菜，所有的味道又可以刷一遍，所以才会鲜啊。如果真是头一道上，不放盐是不可能的，吃头菜的时候人正饿着，不但要放盐，清汤也必须要老老实实炖熬才行，不然这就是个清汤寡水的煮白菜心。”
    “牛的牛的。”夏雯说，“弟弟你是真大厨家。怪不得一开始白金就说上菜有讲究，让我们吃，不要等你。”
    “怪不得头一道热菜是宫保鸡丁。”
    “不错，真是不错。”
    夏鱼搓了搓手，“好了好了，爸妈，爷爷奶奶，菜都齐了，我忙了一天了，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不？”
    夏成义说，“鱼鱼你这叫什么话？这两桌可都是你忙的。”
    他看着夏鱼和白金，好像明白了一点年轻人的心思。
    夏东说，“爸妈，不管他们年轻人的，这一天夏鱼也辛苦的，可能这会儿也不想吃，厨师好像都这样，自己做给别人吃，别人吃着香，轮到自己吃了，反倒要吃别人做的才香。妈，你说是吧？”
    周兰说，“鱼鱼你去玩吧，把小金照顾好哦。”
    夏鱼笑着答应，“我知道的，那我们就先出去了哦。”
    然后他走到夏东跟前，“车钥匙。”
    夏东微微迟疑了一下，印象中儿子好像还是那个机械白痴，马上就想起上次他开车开得老好了，就把一大串钥匙囫囵截下来给了他，“开车注意电，早点回，小金喝了酒的，别叫她开。”
    “好。”
    这一大桌菜，这会儿其实才下去一半，那菜心汤一解腻，众人的战斗力又恢复了几分。
    这时候，大桌子上一桌人才开始慢慢吃，慢慢聊，慢慢说去年一年各自的家事，慢慢讲二老的身体，慢慢讲几个孙子辈的学习和生活。
    茶几那边则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那桌菜。
    夏成义和周兰乐呵呵的，一屋子人气真好，老两口年纪不大，七十来岁，就已是四世同堂。
    眼瞅着老二这女朋友也带了回来，不禁就燃起了新添曾孙的希望来。
    这个元旦新年，就这样又令人愉悦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