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路人匆匆。
    吃饭之间，程佳涵卖出去八双袜子，二十块钱。
    也还不错。
    她又跟敏敏说，下周的前三天都可以给她带饭来。
    妹妹佳敏起先有些惊讶，“老姐你下周不上班的吗？”
    佳涵耸耸肩说道，“刘主管通知我们轮着休息，我下周可以休息三天，所以你不用去抢食堂了。”
    “那你六点来。”敏敏说，“我下课了可以做一会儿题。”
    “好，六点，说定了。”
    三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敏敏聊她的迷茫和梦想，佳涵只会笑着说她想当富婆，而孙文昊则只说希望摆摊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饭吃到一大半，佳敏就听见席蕊清脆的声音。
    “呀，敏敏，晚饭吃那么好！”
    佳敏抬头笑，“那你也来吃点？”
    夏老板的糖醋鱼实在好吃，所以鱼肉加芡汁基本都快被三人消灭干净了，香味自然也随着美食进了肚子。
    以至于看上去显得平平无奇。
    席蕊中等个儿，大大咧咧，嘴大声音也大，说起话来左摇右摆的，肢体语言也多，在学校还不觉得，到了大街上，就活脱一个显眼包的样子。
    “席蕊来了呀。”姐姐佳涵站起来，“刚刚出门的时候敏敏就一直在说，说你想来看看那个炒饭摊。”
    “是啊！在哪？”
    “那儿……”三人齐齐一指，席蕊就看见夏老板那排了一条长龙的摊子。
    “原来生意这么好的？”
    “之前我姐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佳敏刨干净碗里的炒饭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过去。”
    “走走走。”
    两个少女手拉着手过去了。
    姐姐佳涵准备收拾桌子，孙文昊却说，“你忙你的吧，我把这收拾了。”
    佳涵看了他一眼，正要客气两句，恰好又有客人挑袜子，她就只好说了声‘麻烦了’，便转身去招呼客人了。
    孙文昊自己的摊子也开着火，他费了很多功夫熬制的汤底在那儿小火煨着，食材也都换了。
    白色的雾气氤氲在在灯下面。
    正如夏老板所言，只要他不打烊，他们的摊子都不用看，门可罗雀，驻者寥寥。
    那边佳敏带着席蕊凑到夏鱼的摊子边上，站在队伍旁边看夏鱼炒饭。
    娴熟的技艺也是把席蕊看得呆了。
    过了半晌，佳敏才问她，“哎，我说你好端端的就是为了来侦查敌情的？”
    席蕊笑了笑说，“一方面是侦查敌情，认认老板，免得放假的时候找不到地方吃。”
    佳敏笑她，“你个吃货。”
    蕊蕊针锋相对，“那你不也是一样？咱俩啊，大姐别说二姐。”
    “哈哈哈。那另一方面又是什么目的？”
    “我妈前两天老是说这炒饭不好买，所以我来看看她是不是说的实话。”
    席蕊说完，把手机拿了出来，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去，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背景一片噼里啪啦的麻将碰撞声。
    应该是正在洗牌。
    席蕊妈一点儿不客气，“黑心棉，什么事？”
    席蕊说，“啊，我关心关心母后你在做什么。”
    “打牌呀，还能做什么？你不会是又要我去给你排队买炒饭吧？你可别又在飞机上挂口袋装风了哈，你妈我老胳膊老腿儿遭不住。”
    “那不会，”席蕊说，“祝你多和点大牌。”
    “哟，今儿转性了？这么善解人意了？”
    席蕊撇撇嘴，“免得你一天天说我是黑心小棉袄啊。”
    “行行行，”妈妈也笑起来，“你还是贴心小棉袄。玩一会儿早点回去做作业啊！”
    “我跟佳敏一起做作业，晚上我自己打车回来。”
    “别！”妈妈说，“你大概做到几点？”
    “刷题这种事情，起码刷到十点钟。”
    “那行。”
    然后席蕊就听见妈妈在电话那边对其他人说，“美女们，今天我只能玩到九点半啊，要去接小祖宗。”
    “……哎哟，你家小祖宗都快十八了，是没长腿还是吗？”
    “屁，说得好像谁家祖宗不是祖宗似的。”
    妈妈拿起电话又说，“十点钟我开车到佳敏那儿来接你。”
    “心悦广场啦。”席蕊纠正道，“在佳敏她姐姐的摊子上。”
    “好好好。”
    原来这席蕊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其实还是蛮细腻的一个人。
    不对，应该说少女心思大多都是那样绵密。
    “走吧走吧。”佳敏拉着席蕊的手，“你想吃也吃不着了，夏哥哥的生意太好，这会儿排队肯定排不上。”
    “不吃不吃，我们刷题去。”
    俩人很快回到摊子上，刚刚吃饭的小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俩人各自拿了折叠凳，就着涵姐摊子上的灯光，摊开了《五三》。
    今晚誓要大战他三百套物理题！
    ……
    时间接近八点。
    夏鱼摊位上的队伍终于慢慢缩短了。
    经过前几天的适应，食客们大致也知道这家的蛋炒饭能供应多少了。
    好吃又便宜，就是不好买。
    于是孙文昊这边竟然也做了几单零散生意。
    “咦，老板，你家关东煮怎么和便利店里的味儿不一样？”
    “您就说好吃还是不好吃嘛？”
    “好吃呢，没那么冲。”
    “那可不，”孙文昊高兴地说，“我就不说便利店的汤底是怎么回事了哈，反正我这汤底是自己熬的。”
    说罢他就把煨着食材的篓子挪了挪，大漏勺在大汤桶里搅拌了两圈，随后就捞起来几样大骨和香料。
    骨头冒着热气，散发着混合了香料的柔和香味。
    “你这汤底还真有内容呢。”
    孙文昊说，“自己熬的，好吃下次再来咯。”
    “好。”
    客人刚走，孙文昊刚准备坐下，就听见师傅杨维涛的声音。
    “不错嘛。终于开窍，知道自己吊汤了。”
    杨维涛提着一条两斤大小的鲤鱼站在他摊子前。
    “师傅，你怎么来了？”
    杨维涛提了提手里的鱼，“跟夏师傅约好的，这鱼可好，一会儿一起吃？”
    两个人同时望了望夏鱼那边，他还在热火朝天地忙最后几单生意，竹蒸子里面的饭应该已经见底了，快要打烊了。
    “刚刚已经吃过了。”
    杨维涛感叹了一声，“看来夏师傅确实基础好啊。”
    这会儿，夏鱼围裙上的‘咸鱼’两字，倒显得十分扎眼了。
    他笑了笑，又转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前徒弟的汤底。
    “嗯，这个颜色和这个香料的配比，确实不错。”
    “师傅过奖了啊。”
    孙文昊有点脸红。
    其实师傅是很纯粹的人，至少在烹饪这方面很纯粹而且一丝不苟。
    不认真做会被骂，但如果认真做事了，他也从不吝惜赞扬。
    这甚至有时候都令他觉得，这师傅像个小孩似的。
    不过，许久以来又得了师傅的一次表扬，以及食客的肯定，让昨天站在汤桶前熬了一天汤的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