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度看了眼微信，会心一笑，毫不犹豫的朝遥渺渺点了点头。
    遥渺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古法熏香，浅浅的再喝了口黑咖啡。
    她实在是有些不明白，灭度作为逢山海游戏项目的负责人，完全有权利要求时司南将邓林的建模做成什么样子，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先讲一遍夸父逐日化邓林的故事，然后拐弯抹角的暗示时司南来找自己，再由自己来说呢？
    毕竟时司南除了坚决拥护灭度，已无退路，怎么可能会去违背灭度。
    遥渺渺不由的想起上次高层会议时，作为游戏策划组副总监的时司南侃侃而谈逢山海游戏立项，而身为游戏策划组总监的乔嘉荣却是茫然且脸色铁青，显然乔嘉荣事先压根不知道。
    乔嘉荣和时司南年纪相仿，也丝毫没有离开逢山海动漫公司的打算，对时司南也是频频打压。
    那么时司南想要上进且有所作为，要么跳槽去其他公司，要么就是另辟蹊径，例如另投明主。
    时司南的身份和处境，注定了他必然会站队灭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后时司南大不了跳槽。若是乔嘉荣在，这本就是他已经能预料到的将来，对他来说，这赌注完全值得下。
    灭度回国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一切，这不单单是灭度的希望，也是云氏集团内部遭遇职场瓶颈之人的希望。
    所以灭度回国的话题才会在云氏集团内部一直保持热度。
    灭度很清楚，所以选了时司南，而不是乔嘉荣。
    这就是灭度。
    “公司里有谁惹你不开心的话，你告诉我，直接开了好了，你不要自己不高兴，夏天很容易烦躁上火的。”
    灭度最后走的时候留下这么一句话，显然这话是对在场其他人说的。
    先是时司南投诚、后是灭度立威，遥渺渺望着眼前的马卡龙和咖啡，以及一摞小说，她都怀疑自己不是灭度请来调查17层，而是真的是灭度今生挚爱，被他请来镀金的了。
    灭度走后，办公室内其他人面色纷呈，一时间面面相觑，唯恐自己被遥渺渺点到名，工作不保，但办公室一片寂静，又看起好像是对灭度无声的抗议。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即便云瑞叶斗不过云霜岚，但云瑞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他们。
    众人眼神相互推来推去，最终都落在赵丝凝的身上，赵丝凝紧张的出声道：“傅童心的个人账号好像更新了。”
    大家似乎找到了救赎，赶紧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都尽力营造总裁办氛围和谐，其乐融融。
    遥渺渺打开傅童心的个人主页，找到最新的动态。
    傅童心作为素人本来没有在社交平台注册账号，但经历网暴之后，出于在公众面前掌握话语权的重要性考虑，傅童心借着法庭上指控郝凌霄的热度注册了账号，且关注数疯涨。
    虽然她在个人介绍里写了不会平台带货，也不会吃自己或者穆谷瑶的人血馒头，但显然，有些键盘侠却没有因此放过她，纷纷指责她是在借新娘坠楼案的流量给自己涨粉丝，继而通过带货赚钱，甚至真的有品牌方找她合作，但都被拒绝。
    哪怕他们之前曾经偏信郝凌霄，对傅同学口诛笔伐。
    傅童心似乎坚守自己的初心，账号注册以后，只上传了法庭提到的三金购买记录、她转给郝凌霄的转账记录和亲子鉴定报告，之后便一直沉寂，没想到今日竟然更新了。
    最新的动态里是她的一条声明：
    若是因为我没有提供假口供到底，让人误以为我还对郝凌霄有感情的话，那么我道歉。抱歉，是我让你们误会了。
    我在此声明，我说自己没有见到郝凌霄将穆谷瑶推下楼，不是因为我对郝凌霄抱有任何可能复合的幻想，或者残留一丝情感。我说没看见，只因为事实上，我确实没有看见。
    郝凌霄机关算计、不仁不义，这是他的事情。我识人不清已赔上了自己多年的青春，但是我不愿意再为这样的人，赔上自己的正直，从而辱没法庭的威严，他不值得，更不配。
    所以请你们不要再强求我生下郝凌霄的孩子，人生是我自己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利选择生或者不生，更有权利选择什么样的人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遥渺渺好奇的往下拉看了评论，才明白傅童心为什么会突然发了这么一条动态。
    傅童心当庭指控之后，舆论确实反转了。
    有为她打抱不平的，有控诉要生了儿子才能办酒的风俗的，也有建议她打胎重新开始自己人生的。
    虽然也间或有一些还在辱骂傅童心不自重自找苦吃的言论，但也有众人帮傅童心骂回去，表示支持傅童心的。
    但是随着郝凌霄被杀身亡的新闻逐步发酵，尤其是郝凌霄的父母在网络上哭诉自家三代单传，只剩下傅童心肚子里唯一的独苗后，言论却开始偏向了郝凌霄，希望傅童心生下孩子。
    还有很多人直接留言，香火传承大过天的，断人香火死后下地狱等言辞。
    甚至还有说郝凌霄对傅童心用情至深，在法庭上的表现是在帮傅童心做戏，傅童心才是为爱杀了穆谷瑶的凶手。
    不但如此，更有博主开讲，头头是道的解析说傅童心指使郝凌霄勾引穆谷瑶，处心积虑夺取穆谷瑶的资产。
    ……
    故事越编越离谱，但越离谱的故事却越能吸引流量。何况穆谷瑶这种赘婿谋夺妻子家产之类的豪门事件本身就极具流量。
    因此郝凌霄父母求傅童心生下孩子的哭诉就被更多人转发，支持，尤其是郝凌霄的父母声泪俱下的表示只要孩子生下来，她们不干涉傅童心的婚嫁，孩子他们会照顾长大，保证不麻烦傅童心。
    傅童心逐渐处于了舆论的下风。
    傅童心没有吃郝凌霄和穆谷瑶的人血馒头，但显然这些博主吃的非常欢。
    那些依旧支持傅童心打胎的声音逐渐被淹没，更多是试图用母爱，用道德，用责任这些绑架和胁迫傅童心生下孩子的言论。
    郝凌霄都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什么叫做不干涉傅童心婚嫁自由，傅童心和郝凌霄订了个婚而已，你们还不承认这订婚，怎么？现在想要傅童心给你们生孩子，傅童心就是你们的人？哪里来的脸？
    傅童心要是生下这孩子，你们真的能放过她吗？还不是以孩子为要挟，逮着她吸她一辈子血。
    ……
    种种担心的言论也有，但是后面却往往跟着辱骂的声音。
    似乎郝凌霄一死，他的恶行就都一笔勾销了，而现在要打掉郝凌霄唯一孩子的傅童心才是罪大恶极。
    也有言论指出男人不会共情一个母亲要堕胎的不易，因为他们无法将自己代入孕妇，他们只会代入即将被杀的胎儿，还有血脉被断绝的父亲。
    这件事甚至引起了是否应该出台法律明令禁止堕胎的辩论。
    随之而来的，是人造子宫的讨论也喧嚣尘上。
    有男人觉得人造子宫出台是男人的福音，女人终于失去价值了，男人不用为了有下一代而卑微的当舔狗。
    有女人觉得人造子宫解救了女人，终于不再被生育的枷锁束缚。她们指出生育不是女人价值的体现，却往往贬低了女人的社会价值。而生育仅有的家庭价值也随着社会价值的贬低，变得虚无缥缈。生育于女人而言，从来不是恩赐，而是枷锁。
    当然，在高昂的人造子宫价格面前，一些男人也是极力反对的，只是这种反对没有直接说价格贵，而是说这样的生育方式会让孩子和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孩子会只爱自己的父亲，不会爱自己的母亲等等的言论。
    这种言论下面立马就有人嘲讽，说这话的人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没上过生物课，连母亲提供卵子都不知道。
    在网络匿名的掩盖下，有些人也直白的讲出了真心话，他们指出就要让女人自己生，女人为生孩子上吃越多的苦痛，男人就更好的用孩子掌控女人。
    遥渺渺也从这些言论中看出，这次为什么会有那么男人留言，甚至不惜威胁辱骂要求傅童心生下孩子。
    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事情，随着人造子宫突然问世，有些人还将傅童心的事情代入到了，女人是不是能自己掌握生育权的问题。
    人造子宫突然问世，法律和伦理却还是一片空白，社会又该如何应对？已岌岌可危的专偶婚制 婚姻又会走向何方？
    遥渺渺有些担心傅童心，想要给傅童心留言，但重新打开傅童心的动态，动态下的留言早已过万，想必即便她留言了，傅童心也未必看得到，但看着那些言论，遥渺渺还是在评论里表示对傅童心的支持。
    遥渺渺觉得傅童心连之前的网暴都熬过来了，应该也能挺过这一次，却没想到这世上有些人的言辞，比网暴更能击溃一个人。
    关于傅童心的事情讨论结束后。因为时司南之前送来了蝶梦酒店的古法熏香，话题又转到不单在蝶梦酒店会睡得很香，在逢山海动漫公司午休的时候，好多人也都觉得自己睡得特别香。
    遥渺渺长年在国外，并没有午睡的习惯，自然没有发现是否真有这种事情。
    秉持着实践出真知的信条，趁着午休时间，遥渺渺在蝶梦酒店开了个钟点房。
    在确定房间内没有针孔摄像头后，遥渺渺和衣而睡，虽然前台明确保证钟点房也是每次更换的床单被套并消毒的，但是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蝶魄大厦已经算是老建筑了，蝶梦酒店的装修看的出后来翻新过，但总体的那种老旧布局还在，和其他酒店比起来，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遥渺渺特地关注了下蝶梦酒店内的熏香，和其他酒店常用的香薰加湿机不同，蝶梦酒店确实在过道和电梯这些场所安放了大量的香薰炉，烟气袅袅，和蝶梦酒店古朴的装修倒也相得益彰。
    似乎为了应和蝶梦酒店的名字，蝶梦酒店的吊灯上悬挂了几串蝴蝶装饰，遥渺渺望着翅膀微颤的蝴蝶，突然很不舒服的想到了食人弃尸杀人案现场那些围绕和停留在尸体上的蝴蝶。
    蝴蝶逐花，但蝴蝶也食腐。瑰丽华美的外表之下，藏的是噬尸食髓的贪婪，才是蝴蝶的本真。
    遥渺渺侧躺不再去看蝴蝶，闭眼酝酿起睡意。
    睡在蝶梦酒店，真的会有好梦吗？
    那么，她会做一个怎样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