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结好账后,苏圣平就走出店铺,两边的商铺有些已经打烊,昏暗的街道佐证了焦掌柜所言非虚,别看新城镇建设已初具规模,但是要走的路还很远。
自己要走的路还更远,但是就如同这条石板街,此时虽然昏暗,但是却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两边再无妇人急匆匆过来想跟自己套近乎,而远处的军营却是灯火通明,就如同指引自己前行的灯塔一般,自己的前路是否也同样光明?
带着这样的疑问,回到军营里的苏圣平,抓紧时间修改自己的第二篇文章。而此时南北酒楼里,一对兄弟正在激烈的争吵当中,争吵的焦点就是刚刚离开酒楼不久的苏圣平。
李鼎智、李鼎慧生于河北静海县城边上一个村落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这个农民对自己从小没能读书识字深感遗憾。因此,自从李鼎智、李鼎慧兄弟两人出生后,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费尽千辛万苦才让两个小子在七岁和九岁的时候,进了村里的私塾。两兄弟在私塾里读书没多长时间,就发生了元朝入侵中原的事件。
河北大片土地比洛阳更早失陷,彼时元朝对河北等地的统治还算温和,因此兄弟两人还可在私塾继续读书。但是,一个农民家庭想要支撑两兄弟读书,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兄弟两人都在十三岁的时候从私塾离开。
读过书的人,只要没成为书呆子,脑子里总归会比别人想的多。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一直没有把书本放下的兄弟两人,对自己的人生要和父母一样,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表现出了抗拒。由于靠近县城,兄弟两人在十九岁和十七岁的时候一起来到县城,想看看能否闯出一条路来。
没有本钱做不成生意,没有功名做不成官,干苦力活又心有不甘,花光身上所有钱的兄弟俩很幸运的遇到了年纪和他们相差不多,刚刚继承家业开酒楼的焦仲兴。
既然连吃饭都成问题,那就干脆在酒楼里干活吧!识字、懂算数,就不只是跑堂小二那么简单了,而且感念焦仲兴在困难之时的救助,兄弟俩在酒楼里卖力干活,同时也继续读书,试图能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在他们俩的帮助下,焦仲兴的酒楼生意蒸蒸日上,他也没有忘记兄弟两人,每年都给他们分了不少钱,这才让兄弟两能够在县城站住脚,三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没有任何背景,学问又不算高深的兄弟两人始终无法通过府城书院的考试。而且这个时候,元朝的统治已经显露出暴虐的一面,对于种田的农民来说,不仅要被元人欺负,还要面临高额的税赋,一年下来所剩不多,只够勉强糊口。
有鉴于此,兄弟两人身有余钱却不愿立即成亲,而是在焦仲兴的帮助下,在县城买了房子,还把老家的土地卖掉,把父母一起接到县城居住。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或者有可能兄弟俩日后也会开一家酒楼,和焦仲兴成为良性的竞争对手。但静海县城一桩叛乱,彻底改变了兄弟两人的命运。
静海县衙被“义士”攻破,县衙中大小官吏死伤殆尽。巧合的是,正是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元朝的分等治民之策才彻底实施,实行了严厉禁止普通汉人携带兵器等措施。
县衙官吏被杀得差不多了,自然要有新官上任,那些吏员也要重新补齐,兄弟两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都被录取。
仗着在县城的人头熟,也仗着这么多年酒楼工作锻炼出来的口才和算术能力,兄弟俩被安排进了户房,成为一名最普通的吏员,也从四等人变成了三等人。经过两年时间的积累,兄弟两人纷纷在县城中买了房子,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兄弟两人实在能干,在户房十来年时间,不仅把静海县城的税赋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自己也没少了好处。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许他们就将过着优渥的生活老去,意外发生在焦仲兴身上。
作为当年静海县城的“富二代”,焦仲兴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他本人又长得不赖,生出来的女儿自然漂亮。焦仲兴成亲较早,去年,他女儿芳龄已经二十,原本几年前就已经说好婆家准备嫁了,婆家也是静海县的头面人物,没想到出嫁前那夫婿竟然生病去世,这才让她女儿得了个克夫的传言,蹉跎至今未嫁。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她女儿也不愿再说婆家,直到意外碰到那个元人。
原本焦仲兴女儿也是身居家中,那日是因为有事要去找她爹。恰好酒楼里已被县衙一众吏员包场,宴请新来的捕头。这个捕头是元人,出身估计也就是最普通的元人,或许有什么亲戚在府衙里当差,所以才捞到了静海县捕头的职务。
焦仲兴女儿的出现,顿时那捕头惊为天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见她之后,如果是在草原就直接摁倒。事实上不是在草原,他也想这么干。好在虽不是户房主事,但在县衙中颇有能量的李家兄弟赶紧出来制止,这才让焦仲兴女儿没有当场被羞辱。
捕头心想当场硬来也不是个事,就坡下驴继续喝酒,很快就被灌醉,刚刚的一幕大家也就当成对方喝多了没在意。但是捕头自己却是在意的,等上任后,稍一打听就知道了焦仲兴女儿的情况,心想如此不是更好,还能便宜了自己。
找酒楼的麻烦,找焦仲兴的麻烦,都被李家兄弟费劲力气给摆平了,但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何况此时分等治民的国策已经实施多年,要不是碍于李家兄弟的面子,早就把美人搞到手了,况且他给李家兄弟面子也是看在钱的份上。
那天夜里,元人捕头喝了酒色心又起的时候,决定不再迂回,而是单刀直入前往焦仲兴家中。焦仲兴家中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对老仆夫妇,自然阻止不了捕头强行破门而入。
那元人捕头进去后就直奔焦仲兴女儿那去,老仆夫妇想要阻拦,竟被捕头两刀杀死。事情巧就巧在,李家兄弟的家都离焦家不远,鉴于他们对元人捕头的了解,结伴想要到焦家劝劝焦仲兴和他女儿,是不是暂时外出躲避一段时间。
没想到焦家的时候,正巧捕头欲对焦仲兴女儿不轨,他们俩自然不能放任捕头玷污焦女,可是扭打几下,就被捕头一人一脚踢开。李鼎智倒地后,见到捕头随意放在边上的佩刀,心中一狠,就拔刀刺杀了捕头。
焦仲兴回来一看之后,顿时就傻眼了,但也不怪李家兄弟,相反还很是感激。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善了,三人一番商议,听说了有船肯带人去南方的消息后,就连夜拿了能拿的所有钱财,拖家带口,先到府城接了焦仲兴的儿子,赶到天津海港,恰好那时有王家的船要回南边,这才侥幸逃脱。等到县衙那边发现捕头身死,想要追捕的时候,他们已经乘船南下。
来到宝岛后,李家兄弟很快就被吸收进民政部,焦仲兴则是盘算着继续开酒楼,等到石板街建好,几人把钱一凑,就让焦仲兴开起了南北酒楼,兄弟俩则是在民政部做事。
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遭遇那样的事情后,还能有一份安稳的生活,让李家兄弟十分满足。要不是今天见到被说成神一样的苏圣平来到民政部,兄弟俩或许就会像在静海县城一样安稳度日,对那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自己当初也没少干过这种事。
李鼎慧开口道:“哥,虽说是王家救了我们,但我们都知道其实都是这里的人安排的,而且最终也是这里接纳了我们。他们才是我们的恩人,既然发现了有贪腐之事,就算报恩也应该上报。我看那苏军长胸有大志,不会因为裙带关系包庇那王灿。”
李鼎智道:“鼎慧,不是不上报,而是要注意方式方法,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得罪了王家,我们三家这么多人还能去哪?苏军长确实平易近人,但是你怎知道那王灿跟他什么关系,没听他说得叫苏军长姐夫吗?万一最终王灿没事,我们到时怎么办?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苏军长,我觉得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苏军长是那种秉公之人,我们再想法让他知道这事就可以。”
李鼎慧道:“等,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王灿捞够了,也把民政部的政策念歪了,到时民众也不信任了,再去告发,到时还有什么用?”
这时,焦仲兴赶紧插话道:“鼎智、鼎慧,我看你们都别争了。我看鼎智的意思也不是不告发,只是时间还要往后延一延,那何不这样,你们这段时间,先把事情查出个大概,也好看到底有多严重,再看怎么告发,是暗中警告王灿,还是上报主事,或者是向那苏军长告发到时再做决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