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自认长得不算天怒人怨，从小即便不爱说话，也很容易得到长辈的喜爱，他从未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这样古怪的恨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柳诗琪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车警官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警务人员，如果不是裴琛正好在场，他的身份会被车警官保密到底。
    所以她的恨从何而来？
    将这疑惑告知裴琛后，后者果断想方设法联系上了时忆安排给柳诗琪的那些保镖。
    裴琛在雇主给的可信名单上，所以他们老实道。
    “那天时先生回来前让我们回避，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等我们觉得不对劲来查看情况，就看到柳女士一个人晕倒在房间里，抽屉里的镇静剂都不翼而飞，估计后来都被用在时先生身上了。”
    “但今天陆先生走之后，柳女士小声嘀咕了很久，说的都是些难听话，似乎非常讨厌陆先生，看她的状态像是又发病了。”
    裴琛更加诧异——至于么，一个陆言就能让她发疯？没仇没怨的说犯病就犯病？
    柳诗琪能不遗余力拆散他父母，会那么脆弱么？
    裴琛瞥一眼同款疑惑的陆言：“有人说过你长得面目可憎吗？”
    陆言：“……”
    即便是以情敌身份，裴琛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张令人不错的皮相，要不然莘莘老师也不能看上他。
    所以柳诗琪一定有问题。
    郑秘书觉得自家总裁这下定论的原因不大正经，但细想他知道的那些关于柳影后的为人，又觉得莫名合理。
    只是有一点他们都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姓时的那天晚上要让保镖们回避？”
    如果那天有其他人在，不就能抓住疤脸男了？
    裴琛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继续等着技术部找到突破点。
    此时此刻他最庆幸的，就是给秦莘的那枚小小挂件具有超强续航电力，短时间内完全不担心它关机下线。
    而且为了适应秦莘的工作性质，即便出国也能漫游使用。
    可美中不足的，是偏远山区仍然没有信号。
    不然他出钱建个信号塔？
    说真的要不是时间不够，郑秘书觉得裴琛真会这么干。
    为了能够及时救人，他现在就已经安排人手去云南边境附近了。
    从前他就感觉自家裴总大概长了个恋爱脑，现在实锤没跑，好在这恋爱脑不够纯粹，没跟他女朋友看的小说里那些男主角一样，抛下一切去找人。
    刚这么想着，他就听裴琛起身。
    “给我订一张去云南的机票。”
    郑秘书：……
    见郑秘书表情不赞同，裴琛先发制人：“我已经超额处理完工作，休个假没毛病吧？”
    怪不得这两天这么勤奋，他都怀疑裴琛压根没睡！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因为刚上飞机，裴琛就睡得无知无觉。
    看着他眼下青黑，郑秘书叹了口气给他加了张毛毯。
    秦小姐可千万别出事啊。
    他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裴总紧绷的神经，如果搜寻救人的结果不尽人意，他都不知道裴总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冷静自持什么淡定从容都是假的，只有他看到裴总吃了就吐，吐完又强行逼自己继续吞咽，也只有他发现裴总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机能继续运转，偷偷借用安眠药保持基础睡眠。
    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秦小姐啊……
    另一个将秦莘放在心里的人再次找去时家。
    陆言没有裴琛豪掷千金的能力，也无法抛下其他追去云南，但让他什么都不做地等待，他也无法安心。
    既然裴琛觉得时家有突破点，那他就来寻找。
    车警官能分享的内容有限，他想知道细节，就只有当面询问唯一的目击者。
    于是，他以曾被绑架犯袭击过的身份拜访时家。
    可柳诗琪根本不让他进门，门卫还威胁如果他再不走，就要报警处理。
    裴琛说的没错，柳诗琪的反应，真的太奇怪——
    她的儿子失踪了，而他是曾经和绑架者正面接触过的受害者，正常母亲的反应怎么会是将他拒之门外？
    陆言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对门卫说。
    “麻烦您给柳女士带句话，如果她还是不愿意见我，我立刻就走。”
    得知陆言来的消息，愠怒状态下的柳诗琪怒吼着“让他滚”！
    她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要不是易凌不在，要不是易凌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轻举妄动，她会让陆言活着离开这里吗？
    她的小锦，她的小锦就是因为陆言的爸爸放走秦莘才会死！
    她恨不得让陆家的人全都给小锦陪葬！
    可是来传话的仆人说：“陆先生说他有能够指认绑匪的证据。”
    柳诗琪的怒气一顿，冷笑：“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易凌做事有多小心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仍然保守着从前的秘密。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连那张脸都舍得毁了个彻底，陆言这种一穷二白的学生，哪来的本事找他错处？
    吃了这么多次闭门羹，终于有一回，陆言成功进入时家。
    他带来的证据不是其他，正是那张有他父亲在内的合照。
    看见照片的那一刻，柳诗琪面上血色尽褪。
    不过她本来就在病中，脸色难看倒也不奇怪。
    陆言将照片朝她推了推。
    “请问，您对照片上的人有印象吗？”
    柳诗琪直接一巴掌将陆言的脸抽得歪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在审问我？”
    这一巴掌不留情面，她自己都感到手掌麻木，陆言却跟没事人似的，语速平稳。
    “这是当初那些绑架犯的照片，绑走时先生的人也在其中，您能不能让那些曾经跟他合作过的人出来认一认？”
    “烧毁后的脸无法辨别，可万一有人能从他面部轮廓认出从前的模样，或许能找到线索，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注视着柳诗琪的神色。
    柳诗琪被桌面遮住的手在发抖。
    合照不大，被保存得并不算好，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可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易凌的位置。
    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被人注意到他的模样！
    她忽然一把夺过陆言手上的照片撕碎，再将碎片用力扔在陆言脸上。
    陆言半边脸上被打出的五指印上又多了条被相纸划出的血痕。
    柳诗琪心跳很快。
    “我说了，你没资格审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