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婆相关的事从来都是秦莘的重中之重，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
尤其是她的药。
即便小包姐已经得到秦莘的信任，即便她的能力的确出众，即便就连外婆都已经熟悉事无巨细地依靠小包姐。
她还是不放心由别人代替自己。
况且，她努力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和家人幸福健康地生活，平时太忙了，本来陪伴外婆的时间就不多，如果连这种场合都缺席，那她的忙碌还有什么意义？
每次复诊，秦莘都会努力抽出时间亲自陪外婆。
神奇的是无论她有多忙，初星那里也总能为她空出档期。
更让陆言觉得巧合的是，那位给外婆看诊的专家，每一次都在。
身为朱主任的学生，陆言很清楚那位医生在脑科和精神科领域的地位，从前看到类似于“找xx看病的预约已经排到两年后”这种说法，陆言只会嗤之以鼻。
但跟着老师学习一年，他很清楚这样的说辞完全没有夸大。
无论是老师，还是这位专家医师，都不是随随便便能约到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专家医师，居然从未缺席过外婆的复诊。
一次也没有。
一院虽然在本市算数一数二，但放眼全国乃至国际，真的就只是个普通医院，院方到底哪儿来的面子，能让这位如此固定地出现在医院坐诊？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或许是沉思得太过专心，陆言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轻咳，他才连忙站直身体，条件反射掏口袋想记笔记。
朱主任本来看见这逆徒就有气，瞧见他这模样，又有种火发不出来的憋闷。
良久才气呼呼地叹了句：“跟我来。”
学业上半途而废已经是他的不对，如果这时再对老师不敬，不必老师发怒，陆言自己就能打死自己。
所以尽管万般不敢直视老师失望的目光，他还是乖乖跟去了办公室。
朱主任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
“手伸出来，口罩摘掉。”
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子一身乱七八糟的伤根本没好好处理过。
可当陆言褪下伪装，展露出那些青紫红肿，朱主任还是忍无可忍地怒了。
“这都发炎了！”
“你好歹是个学医的……”
说到这，训斥声又戛然而止。
“算了，我现在哪还有资格对你说这些。”
陆言喉间哽塞：“老师，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看着主任鬓间斑白，他连忙解释：“其实我并没有完全放弃学医，您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还在自学，一天也没落下过！”
朱主任没好气道：“文科自学就算了，医学那是能靠自学学出来的吗？啊？”
“你是真把自己当天才了？”
“你学的那可是临床，怎么自学？”
“”以后等你上了手术台，难道告诉病人‘您放心这个情况我在书上看到过，开刀的步骤也背的滚瓜烂熟’”？
“人家不蹦起来打死你才怪！”
虽然还在吹胡子瞪眼，但陆言听得出来主任知道他没有放弃之后稍微消了一点气。
“到底为什么申请退学？”
“如果是钱的问题，老师这些年还有不少积蓄……”
陆言眼眶泛红，沉默着摇头。
老师对他而言不光是传道授业的恩师，更是敬重爱戴的长辈，他对自己的好更是弥补了这些年父爱的空缺，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老师失望。
可他如何能用秦莘和阿生的性命做赌？
此时此刻他无比愤恨自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如果他再强大一点就好了，能和那该死的杀人犯对抗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努力抑制住激动，转移了话题。
“老师，孙医生是和我们医院有什么合同吗？”
“我看他几乎固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坐诊。”
朱主任瞥他一眼，懒得计较“我们医院”几个字。
“我倒是想，但咱们院暂时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看得出这学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他尊重学生的隐私，不再追问，只顺着他聊孙医生。
不过提到这个，他不免用奇怪的目光看了陆言一眼。
“说起来，孙医生来咱们医院坐诊的原因你也不陌生。”
陆言心头一动：“裴总？”
别人不知道，朱主任自然早就看出陆言和秦莘那个小丫头关系不一般。
可同样的，裴总能为小丫头请动可称得上行业内泰山北斗的孙医生，显然也不仅仅是为员工谋福利。
“我可听孙医生吐槽过，要不是他在裴总那里还有点薄面，那位恨不得直接让他上门问诊。”
“这裴总对员工还真是格外照顾哈。”
他重点强调了“格外”和“照顾”，希望这个让他最不省心的小弟子能够听懂。
看他忽然冷下来的脸色，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朱主任不再多说，只是又提了句。
“对了，你那个姓时的朋友前段时间也来过。”
“有空提醒他过来换药。”
那人不靠谱的程度跟陆言差不多，基本上所有的外伤都是随便对付，给他包扎丫还嫌麻烦。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走出他的办公室，那小子就把绷带给扯了！
一个个不听医嘱，等到伤口感染就……
算了还是别感染比较好。
陆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拨出这个电话，手机却自己先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陆言一度想直接挂断。
但幸好他没有。
打电话来的人是裴琛，陆言甚至没有时间去尴尬。
因为这个在他印象中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平静。
“秦莘这几天有没有联系过你？”
他其实并不想搭理这个混账小子，但思来想去，不想打扰外婆的话，就只有这小子最了解秦莘。
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了不让秦莘感到约束没派个人一天24小时的跟着她。
“她平时喜欢去哪里”这种事，居然还要来问她的前男友。
前男友就前男友吧，只要能把秦莘安全找回来，是条狗他都愿意去找。
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
裴琛烦躁地看了眼屏幕，确定对方并没有挂断。
“人呢？”
和他这两个字同时响起的，是陆言略带颤抖的提问。
“她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