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自虐般的行为顿住，满心怀疑自己幻听。
    秦莘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刚刚……说什么？”
    陆言不得不将这几天努力组织好的语言又回忆了一遍。
    哪怕每个字都像是扎在心头的箭矢。
    “我……太累了……”
    “要兼顾学业和阿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段艰难的感情。”
    “你……有你的事业，你的工作注定今后你将会光彩夺目，可我们经受不起这样的注目。”
    “我会转去经济学院。”
    秦莘低着头：“可你的梦想呢？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治愈病痛的梦想要怎么办？”
    陆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多次呕吐后嘶哑的嗓子给出违心的回答。
    “孩子才做梦。”
    “在这个社会上，没钱寸步难行。”
    “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让阿生健康地留在我身边。”
    “他随时会需要昂贵的药品和治疗。”
    “他等不到我成为医生的那一天。”
    秦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可你还有我啊。”
    陆言艰难地说出了那句话。
    “秦莘，我不希望……被人当做你养着的小白脸。”
    “我的自尊，不允许。”
    这是他这些天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最合理的谎言。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听不到她的回答，陆言只能再次残忍地重复。
    “所以，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他深怕自己后悔，连忙率先挂了电话。
    身后传来一声惊诧的：“陆言，你怎么哭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我真是个混蛋。”
    而另一边，挂掉电话的秦莘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还努力笑着对裴琛说。
    “走吧。”
    “去包扎。”
    裴琛抿唇，眼底的挣扎逐渐变成坚定。
    不管姓陆的小子是怎么回事，在他心里，那小屁孩已经出局。
    他弯腰，将秦莘抱了起来。
    姿势不太好看，但很贴心地避开了她后背的痛处。
    秦莘怔愣：“我可以自己走。”
    裴琛却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不，你不可以。”
    他大步走向秦莘指过的方向，脚步稳得秦莘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她正靠着的胸膛震了震。
    “如果觉得疼，可以哭出来。”
    秦莘愣愣地看了下自己的手。
    对，她哭是因为疼，只是因为疼而已。
    走到药店时，秦莘已经调整好情绪，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裴琛感受着背后的濡湿，看着她被泪水洗过的眼眸，并不能和她一样淡然。
    药店正打盹的店员猛地惊醒就被两人惨状吓得瞌睡全无，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她给两人紧急消毒和包扎，好歹止住了血。
    “一定要尽快缝合，这样的长度和深度，要是拖延，绝对会变得很严重！”
    两人各自心不在焉地应下，一晚上的奔逃和神经紧绷让秦莘倍感疲累，在药物和身体本能的双重作用下，她很快在医院的病床上睡去。
    但只是简单处理的裴琛却出现在了陆言家门口。
    陆言还没有睡，被愧疚和痛心折磨的他根本无法入睡，正一杯接一杯地再次灌醉自己，他听见了深夜来客的动静。
    他甚至没有去担心来者会不会是从前那凶徒，直接就打开了门。
    然后，他被迎面的拳头打倒在地。
    他记得这个人。
    裴琛，裴氏总裁。
    他的手上缠着绷带，挥拳时又有血迹渗出。
    可他满不在乎，就这样一拳又一拳，打得陆言视线模糊。
    “为什么不还手？”
    陆言扭头。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他甚至懒得去想为什么裴琛会半夜出现在他家门口。
    又为什么如此愤怒。
    “你知不知道，她原本是来找你的。”
    在稍微解气后，裴琛似宣告般留下一句。
    “你别后悔。”
    “今后，我不会再放手。”
    陆言就这么躺在地板上，不去管自己的伤，直到第二天早上，文斌稀里糊涂从床上爬起来刷手机醒神。
    “我靠，我女神秦莘塌房了？”
    听到“秦莘”两个字，陆言猛地睁开眼，艰难地抬起自己几乎散架的身体。
    文斌又是一声吼。
    “我靠靠靠，昨晚有人袭击秦莘？她直接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
    陆言腿一软，刚爬起就又重重摔了回去。
    “你说什么？”
    等他知道昨天发生过什么，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使劲抽了自己几巴掌。
    文斌被他吓傻了。
    都说天才和疯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陆言这是横跨过去了？
    陆言恨不得杀了昨天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挑了这样的日子喝醉？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提出分手？
    他现在甚至连关心她担忧她的资格都没了！
    “我真的是个混蛋！”
    秦莘一定以为自己是因为网上那些流言才会和她分手。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不想被她拖累？
    一想到秦莘遇到危险时向自己求助，自己不但什么都没做，还冷漠地提出分手，他就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她甚至为了不让自己担心隐瞒了遇袭的事。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关心他。
    陆言忽然想起裴琛的话——
    “你知不知道，她原本是来找你的。”
    她是因为来找他才会被人尾随，被人袭击！
    可他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啊！
    说什么不想伤害她，伤她最深的人分明就是他！
    秦莘一定恨死他了！
    想到这里，陆言又自嘲地笑了。
    恨，也好。
    恨他，好过为了他伤心难过。
    就当他是个忘恩负义趋利避害的小人，唾弃他，痛恨他，永远不要原谅他吧。
    又或者，忘了他。
    遇见她是他的幸运，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光。
    可他，终究还是配不上她。
    文斌实在担心陆言这个模样，他想来想去，提出个自认为还算合理的建议。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要不然陆哥你联系你女朋友看看？”
    “你不是总说你女朋友是天底下最可爱最美好的女孩子吗？”
    “有他陪着你，你肯定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的话再次撕开了陆言本就血淋淋的心口。
    陆言缩成一团，闷闷地说。
    “没有了。”
    “我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