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莘在朱主任办公室和他谈外婆病情的时候，隐约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鼎沸人声，嘈杂喧闹。
    她只关心外婆的健康，对事不关己的状况没有过多在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稳定期后，外婆这几天又经常恍惚。
    朱主任说：“你要多注意病人在发病时的表现，通常来说，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病人还会重复某些言语或者情境，那么，这很可能就是她的心结所在。”
    “就像我上次跟你说的，她很有可能一直把自己困在了某段记忆里。”
    “那段记忆一定让她尤为深刻，它可能令人格外幸福，也有可能使人格外痛苦。”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推测，秦小姐你外婆的情况应该属于后者。”
    按照朱主任所说，外婆很可能在不断重复那些连病痛都无法抹去的悲伤。
    究竟是什么样的回忆，让她数十年如一日地不愿放过自己？
    为了没有顾忌地讨论病情，外婆由护士带出去照看等待。
    但是就在刚刚，“有人坠楼”的消息如一滴水掉进油锅，炸得所有人慌乱不已。
    这层病患不少，乱跑的时候总有人被撞倒。
    陪伴外婆的护士看着不远处跌倒大哭的小病人，满脸焦急。
    外婆贴心地拍拍她：“去吧，我就在这里，没关系的。”
    护士想着就这点距离不会有问题，就连忙冲过去免得小孩子被人踩到或者撞伤。
    外婆坐的椅子旁就是楼梯间，她起身活动筋骨时，手臂一挥恰好拍在从里面冲出来的人身上。
    外婆疑惑地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问她：“你受伤了？”
    何薇薇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看到衣服上沾到的红色时神色惊惧。
    外婆没认出短发素颜满脸伤痕的何薇薇，后者却一眼认出这是秦莘的外婆。
    医院里到处都在嚷嚷着刚刚的坠楼事件，何薇薇四下张望，发现除了外婆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看见自己从天台下来。
    她特意挑这没监控的楼梯，可不是为了遇到目击证人！
    刚刚的事本就是她临时起意，这会儿何薇薇脑子还是懵的，出于逃避责任的本能，她恶向胆边生，朝秦家外婆伸出手……
    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秦莘不自觉皱起眉，不是说这家医院更安静更有秩序么？
    正好病情探讨结束，她正想起身告辞，就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刚刚带外婆出去的护士惊慌失措：“不好了，老太太她……”
    秦莘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在这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僵硬，直到看见好端端靠墙站着的外婆才稍稍缓解。
    吵闹的人群围着外婆，你一言我一语听不分明，但那不友善的态度却格外清晰。
    外婆双手捂着耳朵，五官皱成一团，想离开却被人群中伸出的不知谁的一双手又推回去。
    秦莘大步上前，不容拒绝地分开人群硬生生挤了进去，她将外婆挡在身后，为她隔绝这所有的咄咄逼人，而后沉着脸开口。
    “发生什么事，值得你们这么多人围堵一个老太太？”
    人群里有根手指恨不得戳进秦莘眼珠子里。
    “什么叫我们围堵她，这个老太太可不得了，她恶意伤人，杀人未遂！”
    这词太重，秦莘冷眼望去，看到个身宽体壮的青年：“麻烦您说话前先斟酌清楚，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那你这个谣可造得太过分！”
    那青年居然压根不肯退让：“谁说我没证据，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这老太太把薇薇女神推下去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气若游丝的何薇薇被担架抬了出来，她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现在又残破了不少，病号服上血迹清晰可见。
    她双眼紧闭，看着像是已经晕倒。
    外婆虽然因为被这么多人围着有些紧张，此刻还是清晰地表明：“我没有，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周围人并不买单，尤其是那何薇薇的男粉，张嘴就说外婆是杀人凶手，用词还都格外难听。
    “我告诉你们，把我薇薇女神弄成这样，你要是不能给个说法，今天就别想离开。”
    说着还用那山一样的身体挡在秦莘祖孙两人身前，每当秦莘靠近，就故意伸出咸猪手，想往不该碰的地方碰。
    好不容易问出女神在的医院，又成功混进来，他当然要在女神面前好好表现！
    遇上这种不要脸的垃圾玩意儿，秦莘可半点不会手软，看准他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卸了他的关节，顺便把人推到担架旁。
    男人的体重不掺水分，一下就把担架撞翻。
    何薇薇破落的身体再受重创，根本控制不住尖叫出声，也就没法继续装晕。
    本想躺着听秦莘和那老婆子被围攻，没想到下一秒，被围着问东问西的就成了自己。
    何薇薇厌烦这些根本不知道体谅她身体状况的路人，尤其是用恶心眼神看自己的死胖子，但她还指望用这些人当枪使，只能咬牙忍住。
    秦莘看她疼得发抖，还努力挤出可怜神色的德行就知道她还想作妖。
    果然，何薇薇眼角滑出一行泪：“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对我？”
    外婆坚持：“是她自己突然从这里冲出来，看见我的时候莫名其妙想推我，结果自己没站稳后仰着摔了下去。”
    那是因为她本来伤就没好，强撑着和赵夏天纠缠之后头重脚轻，忽然低血糖了！
    秦莘扶着外婆，迅速进入自动模式后张口问了句令何薇薇脸色大变的话。
    “这是去天台的楼梯，你急急忙忙从那里出来做什么？”
    说完秦莘本莘愣了一下。
    自动模式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何薇薇铁青着一张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你这话题未免转得太生硬……”
    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的男人立刻毫不犹豫接腔：“就是，现在在说的是这个老太婆行凶，你管薇薇女神上天台做什么呢？她就是去杀人也跟你们没关系！”
    他却不知道在他说出这话的那瞬间，低头抹泪的何薇薇已经五官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