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终于抬起头。
何薇薇将他眼底轻蔑看得清清楚楚，她心底陡然间涌起阵阵愤怒和不甘，原本打算徐徐图之，可现在她等不了了！
一声清晰的呼唤从何薇薇口中吐出：“哥。”
时锦的瞳孔在这一刻猛然颤动，那些不该回想的画面猛然间窜入脑海，他眼底怒气如有实质，仿佛下一刻就能变成利刃，将眼前人刺穿。
何薇薇吓得用尽力气咬紧牙关才没惊呼出声。
她努力平复声音的颤抖：“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得适应。”
“不然拍戏的时候如果失控……”
注意到时锦的不对劲，王良给两人换了个安静些的地方，自己远远守着。
他知道时锦有秘密，也知道他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柔软，但只要时锦不想说，他就不多问。
他要做的，只是把时锦想保密的东西藏得更深一些，再深一些。
又是一声轻轻的“哥”，时锦控制不住一拳砸向何薇薇身后墙壁，她吓得腿软，几乎站立不住。
时锦在和墙壁接触之前顿住拳头——剧就要开拍，作为出镜率最高的男主，他的身上不能有伤，哪怕此刻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要发泄，想发疯。
他只能淡淡地说：“继续。”
何薇薇有些犹豫，时锦就看着她笑：“不是说要帮我？这就怕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又一声“哥哥”。
何薇薇看着时锦逐渐失神的目光，心底不断涌现无人知晓的隐秘愉悦——这是只属于她和时锦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只要有这层特殊的关系在，就没人能代替她在时锦心里的地位，哪怕这层关系是建立在伤害他的前提下。
没人知道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们在哪儿，又做了什么，只知道回来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出现。
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脑补十万字小甜文，谁也没注意到时锦长睫下，眸光已经木然。
秦莘担忧的视线已经扫过来好几次，于是她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何薇薇的注意。
兜兜转转，她居然还是死皮赖脸地进了组，这臭丫头可真是阴魂不散……
何薇薇的视线中敌意太过明显，秦莘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但她现在没心思管这莫名其妙的女主，因为时锦看起来真的不太对劲。
开机仪式之后，隋导喜气洋洋安排好接下来的拍摄，首场由他执导的就是男主角年少时戏份。
有了刚刚那场打戏做底气，所有人都觉得这简单至极的区区出场，对时锦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所以当饰演萧向墨弟弟的演员扬起笑容朝时锦走来，谁也没想到镜头里他的面容，忽然僵硬一片。
“卡！”
隋导不大在意地摆手：“时锦是不是累了？没关系，咱们再来一条。”
仍是同样的场景，少年萧向阳欢呼着扑进哥哥怀里，兴高采烈喊了声“哥！我回来了！”
可本该张开双臂迎接弟弟的“萧向墨”却顿在原地，举到一半的手像被什么扼住，无法动弹。
“卡！”
隋导皱眉，看着镜头里时锦的笑，竟品出几分假面的味道。
接下来，首战告捷的喜悦逐渐被接二连三的失败击碎，隋导的表情也愈发难看。
令人震惊的是，今天一整个上午，除了开场那段开机仪式，时锦居然一条也没过。
隋导不得不烦躁地宣布：“先拍别的，时锦，你去休息会儿。”
身形高大的男子低头起身：“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惯来挺拔的身形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颓意，秦莘放心不下，确定接下来没她的戏，就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朝时锦的休息室溜了过去。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早在时锦从片场离开时，何薇薇就亦步亦趋追在他身后。
“时锦，时锦你听我说，你不能一直逃避。”
“我可以陪你再试几次，你一定能克服的！”
“我会帮你忘了他！”
虽然听不懂何薇薇在说什么，但秦莘清楚地听到时锦回答：“滚。”
何薇薇犯了倔，固执地站在休息室门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为什么要一直这样折磨自己？”
时锦沉黑色的眼瞳像座寒潭。
“何薇薇，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忘了他。”
“但你不行，你没资格遗忘。”
“否则……”
最后一句话他是靠近何薇薇小声说的，秦莘没听见，只看到何薇薇惊恐后退，腿软似的跌倒在地，而时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转身就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何薇薇浑身颤抖，刚刚时锦对她说——
“否则，就把命还给他。”
怎么办，他好像……是认真的！
何薇薇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吃瘪的模样，于是勉强撑起发软的身体，可她一抬头，就撞见秦莘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面色通红：“你看见……”
秦莘斩钉截铁道：“没错我全都看见了，看见你死乞白赖地套近乎结果被时老师非~常~干~脆地拒之门外！”
何薇薇从未见过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让人难堪的混人！
浑人虽然处于自动模式，但说的话做的事基本符合本心，所以她很愉快地拿出手机。
“要不要拍张照片留念一下？”
“唉唉哎别走啊！”
看着何薇薇落荒而逃的背影，秦莘撇撇嘴，往门上敲了几下。
“时老师，是我。”
里面毫无回应，秦莘稍微加大了些力道，又敲了三下。
门里仍旧安静无声。
要不然先走？
这念头刚转过，时锦分外苍白恍惚的模样就出现在脑海。
不行，还是放心不下。
握着门把手轻轻一压，秦莘发现门竟然没锁。
“时老师，我进来咯？”
休息室的顶灯没开，秦莘本能朝唯一的光源处看，就见湿淋淋且没穿上衣的时锦从卫生间走出来，身后还绵延着大片水迹。
淋浴房的水声未停，时锦警惕而危险的目光在看到来人时瞬间放松。
“是你。”
秦莘第一时间转身非礼勿视，脑子里转过的首个念头竟然是——时老师脱衣服可真快。
剧服被好好地放在一旁，时锦脖子以上的妆造未受影响，只有身体还在不断滴着水。
秦莘忽然皱眉，在时锦意外的目光中大步上前，抬手就放在了他肩头。
他应该躲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