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连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他正看着秦莘圆溜溜的眼睛——莘莘老师喜欢吃海鲜？
    她身后，凌峰打着哈欠脚步虚乏，一副灵魂被掏空的模样。
    看见裴琛，他见怪不怪。
    “小舅舅你回来啦。”
    裴琛推开他，走向秦莘。
    “莘莘老师，凌峰今天学得怎么样？”
    公事公办的语气，偏笑容太大，眉眼的弧度也太弯太柔和。
    何薇薇的心一下子揪紧。
    还有这个称呼——莘莘老师？
    秦莘却不疑有他——白月光还在呢，男主大概是想早点问完早点把她安排走，好跟何薇薇单独相处一诉衷肠。
    这么想的她一抬头，看到裴琛眼底深深的青黑色。
    听凌峰说他小舅舅最近挺忙的，但再忙，他还是每次家教课都在，哪怕不能全程陪同，也一定会赶在下课前回来问一问他外甥的学习情况，即便是初恋何薇薇时隔两年回来的现在，他也没把凌峰抛在脑后。
    这么一想，他和小说里那些恋爱脑男主一点都不同，值得赞赏。
    原本想简单说几句就退场的秦莘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摊开笔记本和他仔细交代。
    “最近进步挺明显的，看得出来下了苦功，要是能保持这个势头，下学期往前进一百名应该没有问题。”
    疲劳被扫空，凌峰自己都震惊了：“一百名？我哎？”
    他这么厉害的吗？
    秦莘眯起眼：“你是瞧不起你自己的智商，还是瞧不起我的能力？”
    凌峰感觉答哪个都不对，于是保持沉默。
    还在厨房门口站着的何薇薇尴尬地等这三人说完话，才忍不住柔柔弱弱地喊了声：“裴哥哥！”
    裴琛好似才看见她，颔首问：“回国了？”
    何薇薇还在酝酿羞涩，凌峰已经快人快语：“小舅舅你也太不关心薇薇姐了，她要出演隋导电影的消息早就全网热搜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莘想给这小子点赞。
    看着何薇薇的黑脸，秦莘心情舒畅地告辞，偏这位女主想在裴琛面前装大度，端着女主人的架势就问：“今天我下厨，菜准备得多了些，秦小姐要是有空，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
    这话中茶香四溢，但秦莘并不在意。
    何薇薇显然不可能饭前走，以裴琛的教养，也断然做不出在这种情况下把做饭的人请走的事，可他不乐意跟何薇薇独处。
    “这么晚了，莘莘老师就留下吧，人多热闹。”
    秦莘瞥了眼窗外还亮着的天色，脑海中缓缓冒出个小问号。
    这时她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竟是眼前人发来的消息。
    裴琛：【孤男寡女不合适，莘莘老师，江湖救急。】
    哟呵，盲打啊。
    盛情难却，鲜香四溢，再推脱就不礼貌了。
    瞥一眼在她看来比女主还仙气飘飘的厨房，秦莘咧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哦，那麻烦少放点蒜，多加点辣。”
    何薇薇：……她还点菜呢？？？
    没什么存在感的凌峰看看他小舅舅，又看看他女神，再看看魔鬼家教，感觉好像没他什么事儿。
    “噢耶，吃大餐！”
    秦莘欣慰看去——脑容量不够大，有时候也是好事。
    瞧瞧，多做几套卷子，这不就免了被当枪使了？
    【叮，女主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60。】
    【当前男主好感40，男女主总好感-20，进入半智能模式。】
    延迟了好一会儿的系统播报令秦莘无语——所以男女主都在的情况下看总分？
    你好歹除以二取个平均数值啊！
    秦莘觉得系统看着更像个智障，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尽添乱。
    何薇薇大概快撑不住笑容，又转身很受伤似的慢吞吞往厨房走，凌峰就是个大直男，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在问管家家里有没有蟹醋，裴琛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拿着凌峰刚做的卷子像是能盯出花来。
    秦莘忽然觉得女主有点可怜，但并无法生出同情心。
    系统给出提示：【请选择，一，去厨房帮忙。】
    【二，坐等吃饭。】
    秦莘一秒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坐下了。
    帮忙是不可能的，她只想吃。
    眼角余光瞥到秦莘动作的何薇薇：……
    【叮，女主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70，男女主总好感度-30，进入智能模式。】
    秦莘惊诧，且大为不解——女主不会在期待她去帮忙下厨吧？
    她是长了张乐于助人的怨种脸吗？
    啊呸！
    何薇薇和管家寒暄，试图找回自己从前在这个家的熟悉感，顺便让秦莘知道自己和她这个“外人”的区别：“从前在家里做饭的刘叔呢？”
    管家说：“刘叔年纪大了，前段时间退休回家去了。”
    “张姐做饭也好吃，还会做很多甜点。”
    何薇薇不在意道：“裴哥哥又不喜欢吃甜的。”
    管家顺口答：“可是秦小姐喜欢啊。”
    而且有张姐在，秦小姐要是有个什么不方便的，她也都能搭把手。
    比方说前几次秦小姐来上课的时候脚后跟总是有伤，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好帮忙，除了头一回，后来都是张姐给秦小姐上的药呢。
    何薇薇怔住，落下的菜刀差点割了手。
    既然夸口要做饭，自然不能出尔反尔，何薇薇原计划中的双人烛光晚饭多出两个没眼力见的大灯泡，只吃她带来的海鲜显然是不够饱的。
    厨娘张姐被请出厨房后就很没眼力见地跑没了影，何薇薇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又做了几道家常菜。
    奈何她做饭的手艺着实一般，秦莘动了两筷子就专心盯着海鲜大口朵颐，凌峰更是紧皱眉头说了句：“张姐今天有点儿发挥失常啊？”
    注意到何薇薇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青白交错，秦莘越发开心地给自己夹海鲜。
    幸好这昂贵的食材只需清蒸就能上桌，没有给何薇薇糟蹋的机会。
    这一刻，自动秦莘和她本人的选择高度重合——
    不问俗事，专心干饭。
    只要女主不找事，自动状态就坑不到秦莘。
    就是这螃蟹壳可真硬啊，剥起来废手。
    不知道何薇薇是想眼不见为净还是真的做饭做累了，从坐下开始就一直没说话，更是没和秦莘对上眼。
    就连听见凌峰那钢铁发言，也只是表情僵硬一瞬。
    直到现在，她才鼓起勇气给裴琛夹了根蟹腿：“裴哥哥你尝尝，这是阿拉斯加湾最干净的海域里打捞出来的帝王蟹，我提前一个月才预定到的。”
    她还特意用公筷给凌峰和秦莘都分了蟹，这样一视同仁的照顾，向来绅士的裴琛肯定不会拒绝。
    然后她就见裴琛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蟹腿，只听“咔嚓”一声，他把蟹腿捏裂了。
    “这样容易剥一些。”
    说着，他把裂开缝的蟹腿递给了秦莘。
    秦莘轻轻一掰，果然那雪白肥美的蟹肉就“duangduang”摇晃，她一口咬下，鲜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虽然有些许损坏，但一点儿不影响食用，美滴很呢。
    裴琛原本只是觉得看秦莘剥蟹费劲，又见她十指纤细似乎没什么力气所以顺手帮个忙，见她这副餍足的模样，他十分自然地又捏起另一根腿，这次他有了经验，捏住关节轻轻一掰，整根完整的蟹腿肉就被顺利地抽了出来。
    他满意点头，将自己的战果递给秦莘。
    有什么是能比海鲜吃到饱更快乐的事呢？
    ——就是有人给她把蟹壳处理好，直接吃就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裴先生的动作过于利索，她吃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剥的速度，她看看自己满当当的双手，再看裴琛递过来的蟹腿，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何薇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秦小姐应该是第一次吃这种高级海鲜吧？”
    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妙。
    话刚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裴琛面上笑意消散，就那么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何薇薇不敢对上他的视线——都是因为裴琛的态度过于冷淡，她才一时间没能控制好情绪。
    她是想吸引裴琛注意，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被嘲讽的秦莘其实并不在意，但自动状态的她似乎有别的想法。
    “她”三两口咽下嘴里的美味，然后“啊呜”一口，咬住了裴琛手上洁白的蟹腿肉，并且抽空瞥了何薇薇一眼。
    “嗯呐。”
    何薇薇：！！！
    秦莘自己：？？？
    不是，多冒昧啊！
    系统一天不坑她就难受是吧？
    凌峰专心干饭，男女主愣在当场，秦莘脚趾抠地，想给自己抠出个三室两厅钻进去。
    裴琛只看见秦莘嘴巴一撅一收，手上就空了。
    视线随意一扫，他看见小丫头鼓起的面颊、微微泛红的耳垂和瞪圆的双眼。
    不是，她怎么看起来比他还惊讶？
    成熟的绅士不会故意提起让人尴尬的意外，所以他态度自然，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莘双目望天，机械式咀嚼嘴里美味的蟹腿，多希望自动状态的她可以和她本人真正意义上毫无关系，那些什么“害羞”啊，“尴尬”啦之类的情绪，趁早剥离干净！
    裴琛搓搓手指，感觉衣服被人拽了下。
    “小舅舅，我也要！”
    对上凌峰期待的目光，裴琛嫌弃地往他嘴里塞了根原生态蟹脚尖——没错就是蟹腿前半截比较细肉比较少的那部分，而且硬邦邦完整整。
    凌峰不满地嘟囔：“就这？”
    裴琛随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蔬菜，凌峰才入口就呸得一声吐了出来。
    妈呀齁咸！
    被区别对待的凌峰把筷子扔了。
    “不行，我得找张姐提提意见，当初小舅舅招她可就是冲着她的厨艺，怎么今天做菜这么有失水准！”
    秦莘嚼着蟹腿肉，好整以暇看何薇薇。
    “可这菜是何小姐做了几个小时的哎，你这么说，她该多伤心啊。”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尴尬是今晚的何薇薇。
    秦莘不说还好，说完她更觉得丢脸了！
    她怀疑秦莘就是故意的！
    凌峰的良心仿佛被插了把刀，为了弥补，他闭眼猛吃，以表支持。
    而秦莘稳定发挥，一筷子也不碰那些味道诡异的菜肉，至于何薇薇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觉得没面子，呵呵，关她毛事？
    饭后，何薇薇头一个告辞离开，凌峰痛定思痛，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失误，于是他语重心长劝他小舅舅。
    “您怎么对薇薇姐这么冷淡？”
    “你看她都伤心先走了。”
    裴琛斜他一眼：“确定不是因为你说她做菜难吃？”
    凌峰：……
    夺笋啊小舅舅！就不能不提这茬了吗？
    吃饱喝足的秦莘离开前顺便给下节课请了假，裴琛没问缘由，直接同意。
    时间有些晚，裴琛以安全为由，安排司机送秦莘回家，后者原本觉得不妥，奈何打车软件不给力。
    低着头，她乖乖道谢。
    意识到这小姑娘自从饭后就没和自己对上眼，裴琛福至心灵——她是不是，害羞了？
    轻咳一声，他努力不去看小姑娘的脸。
    不行，根本忍不住。
    这也太好玩了。
    秦莘假装没感觉到裴琛时不时偷偷瞥过来的目光，只想保持稳重人设撑到车来开溜，裴琛也乐得继续这幼稚的小游戏，恨不得车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偏这时，吃饱撑着的凌峰却忽然语出惊人。
    “小舅舅，你老看秦莘干嘛？她嘴巴没擦干净？”
    秦莘：……
    裴琛：……
    啧，都怪这愚蠢的大侄子，人小姑娘上车的时候都快顺拐了！
    秦莘离开后，裴琛刚回到屋内，张姐就端来碗姜茶。
    “秦小姐离开前煮的，说是今晚吃多了寒的，得喝一碗。”
    姜茶显然是提前准备的，这会儿温度正好。
    小姑娘，还挺细心。
    抿一口姜茶，他又想起秦莘那粉嫩的耳垂。
    怪可爱的。
    【叮，裴琛好感度加10，当前总好感50。】
    裴男主这人能处，一杯姜茶就给十分哎。
    经此，她觉得三位男主都挺通情达理，就是不知道怎么会一起眼神出问题看上何薇薇。
    晃晃脑袋，秦莘将对女主那莫名的不喜摇出去，奔向给她开门的外婆。
    “我回来啦。”
    她身后，跟了秦莘一路的何薇薇瞪大双眼，手臂上的汗毛瞬间根根竖立——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