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隔壁的水声，宋河眼前幻灯片般闪过回忆。
    从第一次见到相老师开始，她的实力就高高在上，犹如隐入云雾的高峰。
    有时宋河给她发消息，会“师尊师尊”地叫，看似是开玩笑，仿照玄幻小说里对宗门长老的称呼，实际上他自己明白，这个称呼是发自内心的。
    相老师的实力，确实当得起一声师尊！
    无论生物学脑科学领域，还是数学层面，相老师都强的离谱，尤其近几年她的学术进步幅度也奇快，虽说宋河比她更快，但她的进步速度在同行里也是极为罕见的。
    曾经宋河以为，至少得花十年二十年时间，等相老师不再年轻脑力衰退，才有可能逐渐超越她。
    可此时此刻，超越近在眼前！
    宋河满心感叹，默默走神，隔壁水声停了也浑然不觉。
    “咚咚！”房间门敲响。
    “请进！”宋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门锁滴的一声响，熟悉的身影闪进来，笑容满面地关上门，屋里顿时充满洗发水的香味。
    几个月不见，相晓桐又暴瘦了，瘦下来之后看上去年龄暴跌，有种高中女生的既视感，苍白的脸色透着一股憔悴和虚弱，显然累得不轻。
    她穿着白睡衣，睡裤下露出一截小腿，细的感觉一踹就断，皮包骨头。
    “老师你这瘦的太猛了，不健康啊！”宋河满面担忧。
    “我还想说你呢，你小子怎么也瘦得跟闹饥荒一样？”相晓桐笑道。
    “我？我瘦了？”宋河茫然。
    “来照镜子。”
    宋河起身，相晓桐从后面抓住他肩膀，把他推到卫生间的大镜子前。
    最近几个月，宋河没怎么留意镜子里的自己，每天刷牙洗脸时虽然目视前方，但脑子一直运行数学题，常常是胡子攒了很长还不自知，某天伸手一摸下巴吓一跳，才刮一次胡子。
    此刻他认真审视自己，惊觉自己也瘦的离谱，相老师瘦下来像高中生，他瘦下来像初中生，镜子里俩未成年。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片刻，都绷不住哈哈大笑。
    “我瘦了32斤，你称一称你瘦了多少？”相晓桐推他肩膀。
    旁边就有一台小秤，宋河站上去看读数，大惊失色，“我去！这秤坏了吧？我瘦了四十斤！我明明天天吃饭！”
    “瘦四十斤差不多，我给你当老师以来，没见你这么瘦过，缉毒警看见你都得让你验验血的程度。”相晓桐伸手捏了捏他肩膀和后背，皱眉道，“骨头都出来了！写论文累的吧？”
    “我说怪不得最近写论文反胃呢，洗澡的时候还有点晕，我以为通风不好了。”宋河哭笑不得，“原来身体透支了。”
    “上个月你发了30篇论文，我都看了，水分不多。”相晓桐脸色严肃下来，“年轻人不要太折腾身体，这么拼命会落下毛病的！发这么多论文，你想超越埃尔德什吗？”
    宋河怔了怔，反应过来老师说的是谁。
    保罗·埃尔德什，一辈子和五百多位数学家合作，发表了1475篇论文，这种发文量哪怕在文科领域也是无比炸裂的，更何况还是数学论文，堪称论文怪兽！
    此人一辈子过的挺坎坷，年轻时赶上二战，被迫流亡灯塔国，普林斯顿给他的工资极低，此人又喜欢给乞丐扔钱，常常给自己搞得穷困潦倒。
    到了壮年精力最旺盛时期，又赶上灯塔国搞麦卡锡主义，埃尔德什因为和华罗庚通信，信件里的数学符号被目不识丁的灯塔国官员怀疑是密文，于是遭到灯塔国迫害，后半辈子就没安稳过，在世界各地辗转流浪。
    所以若不是命途多舛，搞不好此人发表的论文还会多一两倍。
    “埃尔德什区区一千四百来篇论文，我几年就能干出来！”宋河突然被激发斗志了，“挑战一下他的纪录，我要做历史上发表数学论文最多的人！”
    相晓桐抬手就拍他脑门，呵斥道，“挑战你个头！命不要了？这个冬天你给我胖回原状，否则别想发论文！”
    宋河捂着脑门，“老师你也别说我，你自己不也搞垮身体？”
    “我那是工作需要！神经元公司的重磅新品！颠覆世界的伟大发明！不拼一拼怎么能行？”相晓桐叉腰，脸色骄傲自豪。
    宋河顿时好奇，“研发成功了？是啥啊？”
    “先不给你说，今晚神经元公司新品发布会，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相晓桐得意，眉飞色舞，“这新药一出来，神经元公司的营收绝对压倒乘黄！”
    宋河点点头，随即又嘴硬，“老师你瘦是工作需要，我也是工作需要啊！”
    “你什么工作需要？水论文也能叫工作？”相晓桐瞪他。
    “我水论文是为了补数学，补数学是为了推进双脑连接实验，推进双脑连接实验是为了做仿脑计算机啊！”宋河义正言辞，“很重要的！”
    相晓桐错愕，“你的团队不会还在做双脑连接吧？”
    “双脑连接小鼠的最长存活时间已经突破到九天了，有一对小鼠如果能坚持到今天下午一点不死，就是十天！”宋河炫耀成绩。
    “傻小！”相晓桐皱眉，没好气地骂。
    宋河懵懵地看她。
    “我都搞不定的项目，给你说了别硬搞，你听我的就行了，在这死磕不是浪费时间？”相晓桐又伸手，轻轻拍他脑门，“急于求成是求不来的，什么时候你水平赶超我了，再去试我办不到的项目！”
    宋河被提醒了，悄悄快速冲着老师打了一枪。
    【相晓桐（数学）：宗师75级】
    宋河暗暗激动，虽然这几个月老师升了五级也很快，但自己可是升了几十级，现在师徒俩分别75级和68级，反超近在眼前！
    “老师，我不挑战您做不出来的项目，怎么知道我能出师了呢？”他底气十足地反问。
    “别痴心妄想，为师年轻的时候也是神童，你进步我也进步，这辈子我都是你老师！”相晓桐自傲地哼哼，“吃饭了吗？”
    “还没，昨晚买的煮鸡蛋还剩了俩，刚要吃。”
    “早餐就吃俩鸡蛋？你不瘦谁瘦？”相晓桐一瞪，威严道，“走，跟我去食堂干饭！我监督你吃！”
    “没时间啊老师，我写论文呢……”
    宋河刚说到一半，立即求饶起来，相晓桐狠狠揪住他的耳朵，揪得他弯下腰，像一头被斗兽师拿捏的小兽。
    “你再这么糟蹋身体，我这个当老师的，就得去学生坟前烧他新发表的论文。”相晓桐语气坚决，“论文暂停，我这个冬天的任务是把你喂胖！”
    一物降一物，在实力和职位低人一等的情况下，宋河只能暂时隐忍，乖乖听话。
    师徒俩都换了羽绒服，离开宿舍楼前往食堂。
    人很久没好好吃饭，会丧失一部分食欲，民间说法就是胃饿小了。
    宋河在打饭窗口前徘徊片刻，完全提不起胃口，只要了两根油条和一碗小米粥。
    他到食堂角落的桌子坐下，心不在焉地啃油条，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复盘昨夜刷过的数学论文。
    突然，一只大袋子砰一声砸在桌上，满满当当的大油条，油条九族都抓来了！
    “油条你吃八根，把你自己那碗小米粥喝了，再把为师给你打的这碗豆腐脑喝了，早餐先不吃太多，吃这点凑合一下。”相晓桐语气霸道地安排。
    宋河人傻了，“老师你是想让我尽快出栏吗？快过年了要杀年猪？”
    “为师陪你吃！我也是一碗粥一碗豆腐脑，油条比你少两根，因为我体型比你小一点。”相晓桐凶巴巴道，“吃！吃不完你踏不出食堂门！”
    宋河叫一声苦也，硬着头皮啃油条。
    很显然，相晓桐斗志昂扬，要坚定不移实施健康计划，把师徒俩的过瘦体重给增重上去。
    但斗志不能解决问题，两人都太久没好好吃东西，各自吃了一点就噎得慌，相晓桐刚开始还大吃大嚼，嚼着嚼着自己也啃不动了，面露难色。
    “是不是啃油条太腻了？我去整点肉包子素包子，应该吃得下。”相晓桐起身。
    “别硬吃了老师，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宋河戴上痛苦面具，“我啃了五根油条，感觉油条都顶到食道里了，真吃不下什么破包子了！”
    “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慢慢来撑不死的。”相晓桐坚决地走向打饭窗口。
    宋河无奈了。
    老师还说他急于求成，明明老师的性格是最急的！
    哪有这种增重法啊？胃又不是一个高维流形，塞满了就塞满了，还能高维折叠是怎么着？真高维折叠了，那不成胃穿孔了吗？
    师徒俩守着满桌早餐，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像蜗牛一样小口小口地吃，引发不少学生侧目，还以为在搞什么行为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