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摇摇头说道：“许教授，作为国内知名学者，您这是在偷换概念！降准降息的宽松政策，跟通货膨胀率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您心知肚明，几乎席卷全球的东南亚金融风暴，之所以没有蔓延到中国，是因为我们严格的监管措施下，搭建起一个完善的金融防火墙！”
    许小年岂肯轻易认输，马上反驳道：“杨先生，我并不认同您的看法！每个国家都有自己不同的金融防火墙，但一个真正的市场经济体制，金融应该是高度自由的！物竞天择，金融资本的逐利性，会让它主动去选择有竞争力的产业！就拿地下钱庄来说，完全放开管控，合法化之后，地下钱庄获取资金的成本会大幅降低，无形中也削减了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
    杨墨皱眉说道：“许教授，我不太清楚您为什么热衷于让地下钱庄合法化？以您的专业知识，应该知道地下钱庄不仅涉及欺骗性非法集资、地下赌博和令人家破人亡的高利贷暴力催收，还是贪官和黑恶势力的洗钱工具！几乎有百害而无一利……”
    许小年果然能言善辩，不慌不忙的说道：“看来杨先生对地下钱庄的成见很深啊！我能不能理解为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致远集团旗下的企业从来不用为融资犯愁，可国内很多中小企业，难免会遇到资金链断裂的困境，这时候，能够提供融资的信托基金和地下钱庄就能够救他们的命！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无数个民营企业都是这样度过了初创期的财务危机！”
    杨墨说道：“也有更多的企业，因为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许小年说道：“既然已经陷入解不开的死局，有机会死马当活马医，也算是一个机会吧？”
    杨墨摆摆手说道：“如果如您所说，全面放开信托基金、私募机构和地下钱庄的管控，地下钱庄一定会高息揽储，甚至虚构预期收益来吸引民间闲散资金，这一点不用怀疑吧？”
    众人都点点头，没有极具诱惑力的条件，谁会冒着风险，把钱放到地下钱庄呢？
    杨墨继续说道：“不管地下钱庄如何把预期回报吹的天花乱坠，都注定这是一个击鼓传花的庞氏骗局！缺乏风险控制能力的地下钱庄，绝大多数最终都无法兑现揽储时候的承诺！一旦爆雷，会给整个金融体系带来难以弥补的破坏，甚至如同次贷危机一般的崩塌式风险！”
    许小年说道：“这就牵涉到一个优胜劣汰的问题！华尔街每年都有无数个金融机构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但这并不影响美国依然是全球第一金融大国，在我看来，他们的金融理念至少领先我们三十年！”
    杨墨呵呵笑道：“确实如此，华尔街被致远集团击败，导致破产清算的资本公司就有上百家！但中美金融体系有一个最大的区别！”
    会场一片哄笑声。
    许小年问道：“什么区别？”
    杨墨说道：“因为有过几十年前的切肤之痛，我们所有金融政策的制定，都是把普通民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们不能承受金融系统性风险，更无法容忍普通民众的血汗钱受损，民间非法集资一旦爆雷，后果不堪设想！”
    全场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杨墨接着说道：“既然今天大家有缘坐在一起，我们就再来聊聊诸位关心的国企私有化！在座诸位有不少国企高管，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你们觉得把企业带到一个不错的高度，给国家创造了这么大的利润，而自己得到的回报却太少了？”
    会场内不少人点点头，认可杨墨的说法。
    杨墨接着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姑且抛开“到底是你成就了平台，还是平台成就了你”的争议，作为国企高层，享受了很多包括住房、教育、权力、资源、提升空间等等，民营企业看不到的红利！当然，很多人觉得自己的能力远超他得到的回报，最终下海，同样成就了一番事业！大型国企自有他的特殊性，作为国家经济的重要支柱，不但需要承担国家重大项目和关键领域的建设任务！还要整合产业链上下游合作与协同创新，形成良好的产业生态系统！”
    许小年摇摇头说道：“我不认同您这个看法！美国和日本，在尖端制造领域，几乎都有完善的产业链，他们的水务、电力、能源、通信、金融、军工领域也没有所谓的大型国企，这又怎么解释？只有放开所有的领域，允许民营和外资的进入，打破垄断机制，才能在良性竞争中发展，这是经济学中颠覆不破的真理……”
    杨墨苦笑着摇摇头，环顾四周问道：“同意许教授说法的企业家，麻烦大家举个手？”
    会场里不少人举起了手。
    杨墨看向杨鹏问道：“杨秘书长，我跟大家不太熟悉，但我猜测这些举手的企业家，应该没有几个是制造业领域的吧？”
    杨鹏四下看了看之后点点头。
    杨墨说道：“你们举手我可以理解，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被人技术封锁卡脖子的经历！体会不到关键领域的关键技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痛苦！瓦森纳协议和巴黎统筹协议在你们眼里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行业协议，可在很多能源装备和尖端制造领域的人眼里，这个协议就像是扼住自己咽喉的枷锁！愤懑、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那些举手的人面面相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杨墨继续旁若无人的说道：“要是真如许教授所说，放开管控，允许外资和民营资本进入水务、电力、交通、能源、通信、金融、军工等关键领域，用脚趾头也能够想象的道，这些金融资本会想尽各种办法，控股这些领域中的龙头企业，而这些涉及国计民生的龙头企业，用粗俗一点的话来说，就如同一个人的命根子，你能容忍自己的命根子被别人抓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