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琦说出这番话后,连王承业都稍稍吃了一惊。
郑直见张琦将阻挡南陈水师揽到自己身上,先是暗自庆幸起来。
运河水师大半都是他在船帮的旧部,其中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他的族人,面对阻挡南陈水师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任务他自然是万分不愿的。
可他庆幸之余,也突然感到一丝羞愧。
论水战,他比张琦要强得多,可张琦尚能知耻而后勇。
他再度看向张琦,张琦却并不看他,只是定定地望着王承业,等待王承业给个答复。
王承业沉吟许久后,终于缓缓点头道:“那就由通州水师阻挡南陈水师援军!”
说罢,王承业又看向发愣的郑直。
“郑都督!”
一连喊了几声后,郑直方才如梦初醒般仓促应声。
“末将在!”
“既然通州水师阻挡南陈水师,那你就负责全力攻击浦子口南陈水师营寨!”
“诺!”
王承业又对郑直说道:“张都督既然都已经立下军令状!郑都督你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郑直一愣,随即伸出三根手指,随后觉得不妥,又收回一根手指说道:“两日!末将两日内必然攻下浦子口南陈水师营寨!”
王承业点点头便不再理会郑直,他将目光转向赵尽忠。
“赵总管,一旦运河水师攻下浦子口水寨,你的右路军三卫就要立刻登船出发!具体哪一卫为前驱,还需赵总管仔细斟酌报于我!”
赵尽忠抱拳道:“诺!”
王承业又将中路军安排一番后对众将说道:“南下胜败在此一举,陛下已经在南岸等着我们了,若是我们败了,后果自不必说,还望诸位勠力同心,不要在这种时候做出让人不齿的事情!”
王承业说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直,随后便挥手让众将回到各自营寨开始筹备。
被王承业最后那一眼吓出一身冷汗的郑直直到走出大帐数十步才长出一口气,正当他要返回运河水师大营时,行军长史张大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郑都督,王总管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吧!”
张大财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郑直连忙抱拳道:“末将知晓!”
张大财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挥手叫来了两名顶盔掼甲的军官说道:“这两人是我帐下亲兵队正。”
“张长史这是?”
“水战不比陆战,兵凶战危,主将一旦有个好歹,对士气不利,因此我特地调派他们二人各率十名精熟水战的好手护卫在郑都督左右。”
郑直本想推辞,可张大财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却莫名带着一股子杀气。
他只得抱拳领命,却连暗自腹诽几句都不敢便匆忙带着亲兵与张大财的二十几名亲兵返回了通州水师营寨。
张大财返回大帐后,王承业还在思索有没有疏漏。
“安排妥当了。”
“你就不怕郑直反了?”
“他自船帮时第一次投南陈便只愿在青州待着,可见他是极恋乡土之人,加之他的族人亲眷皆在青州,他不会反的。”
“况且他这一次只是想保全自己旧部族人的性命,我如此安排已经是敲打他了,若是他还拎不清楚,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
入夜,梅州城下,左路军中军大帐中。
渡江后匆忙赶来的章义并没有大张旗鼓,因此得知他到来的只有帐中的几名主要将领。
穿着普通将领甲胄的章义与一名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沙盘前静静地听着王豹对梅州城防的分析。
“我军自十三日抵达梅州城下后,便投入到攻城之中,可梅州守军极为顽强,我军连续攻击三日,都未曾登城一步,反倒折损了一千多人.”
章义问道:“梅州城守将是何人?”
程亦在一旁说道:“密谍司昨日送来密报说,守将是梅州刺史张寻。”
章义皱眉道:“一州刺史亲自守城?”
程亦解释道:“梅州南陈军指挥使郑毅在同安不战而逃,回到梅州便被张寻斩首了。”
章义闻言又问道:“这个张寻是何许人?”
“密谍司传回的密报中说此人就是梅州人士,曾经在西南抵御蛮夷时立下过大功,因军功进梅州刺史,极为善守!”
章义点点头说道:“那便不奇怪了。”
程亦说道:“如今我军受阻,又不能绕过梅州城,只能用人命去填了。”
章义没有接话,而是指了指灵泉方向的抚州方镇军问道:“这支南陈军到达灵泉后就没再前进半步?”
“是的,这支南陈军只是在我军与梅州之间,并没有向梅州挺进的意思。”
“除了这支南陈军外,还有一支牙门军在我军侧后意图威胁我军后路,目前正与驻扎在天云关的左武卫对峙。”
章义轻笑一声道:“鬼门峡水位已经回落,我军早已没了后路。”
程亦道:“可这支南陈军对我军的威胁仍旧是实打实的。”
“我军粮草如何?”
“运到南岸的,加上天云关于同安缴获的粮草,足够我左路军支用一月有余。”
“只是我军久攻不下,士气难免会降低,加之南陈军除了这两路就再无向梅州增援的举动,怕是我们的算盘落空了。”
章义了解了整个梅州的局势后,对程亦说道:“明日就不要攻城了,好好修整几日。”
程亦闻言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陛下要以自己为饵?”
章义指了指梅州城说道:“对!就在这梅州城下!以我为饵,看司马昭要不要调兵来吃掉我!”
程亦连忙抱拳道:“陛下,若要做饵,只需遣一部立起龙纛即可,陛下不该以身犯险。”
这时,章义身旁带着兜帽之人将兜帽摘下后,他们才发现,裴彻也在此处。
见到裴彻后,程亦眼中的忧虑又加重了几分。
裴彻笑着说道:“程总管可是觉得我与陛下同来有些儿戏了?”
程亦稳了稳心神说道:“太过儿戏!”
章义拍拍程亦的肩膀说道:“放心,我相信你,也相信王承业!若是不相信你们,我与裴相也不会来到你这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