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带你去逛一逛快乐星球。”

    李恒悠悠然地转过身，和阿基里斯一起并肩前行，飘飘悠悠飞上了半空。

    只留下像是死尸一样的陈远在原地风中凌乱，零下247摄氏度的寒风冷冷地扑打在脸上。

    短短的一天时间，这位主角就经历了好几次大起大落。

    心里的那一丁点希望总是仿佛要消失不见，但偏偏在最后又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陈远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跟上了前方的两人，配上死尸般的苍白皮肤和破破烂烂的衣服，完美的演绎出了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形象。

    三人的速度不算快，李恒和阿基里斯飘飞在距离地面百米左右的空中，维持着每秒两百米的飞行速度，跟常规民航客机的速度相近。

    2分钟后，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像是死尸一样的陈远眯着眼睛望着地平线尽头冒出的迷蒙光彩，在昏暗冰冷的快乐星球上闪闪发光，有些像是迪厅中央的光球。

    随着三人渐渐接近，发光物体的本来面目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上万米大的水母脑袋，一闪一闪放射着绚烂的光彩，与这颗星球阴暗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水母下方垂下一条条半透明的闪亮触须，其中有光点不断上下闪动，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在这些闪闪发光的透亮触须末尾，一个个形态各异、或大或小的血肉大脑被包裹在像是泡泡一样透明的球体内部，与水母的触须直接相连。

    如此诡异的一幕放在电影里完全可以当作是怪兽入侵的灾难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邪恶且诡异。

    感受到三人接近，绽放着迷蒙光彩的大水母晃晃悠悠地伸过来两根半透明触须，阿基里斯相当熟练自然地接过，将它插到了自己的脑袋位置。

    李恒没有动作，他的身躯在太阳系的各大星球上无处不在，无需使用这些通讯触须。

    “关押那些付出了一千年时间的死亡轮回者的地方，同时也是东砀那个家伙所说的，控制智慧生物意志的第二种手段。”

    “【快乐水母】拥有缸中之脑与化学极乐相结合的能力，通过制造对应的化学物质、神经递质，以及构造难分真假的虚拟世界，让每一颗大脑每时每刻都维持在快乐的状态。”

    陈远看着在面前飘飘悠悠的半透明触须，伸出苍白的手接过放到脑袋上，紧接着就感受到了一大段信息流向着自己涌来。

    “确认身份：乐园神明·亚当”

    “确认权限：临时一级权限者”

    “欢迎您的到来，祝您快乐每一天”

    清冷之中带有一丝俏皮意味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陈远听着微微愣住，这个声音跟江小草的简直一模一样。

    庞大的信息流涌向这具苍白身体的大脑，通过那条贯穿整个太阳系的红色丝线传向一百多个天文单位之外的本体那里，一座迷蒙的童话世界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布满了粉红色氤氲雾气的天空，一道道伸手可及的彩虹挂在天际，从中流淌下甘甜的鸡尾酒瀑布。

    大地是用一块块白花花软绵绵的做成的，河流是散发着香气的奶与蜜混合而成，其中的游鱼是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

    在他不远处就躺着一个身体膨胀成球形的大胖子，他的手中拿着一只炸成金黄色的不知名生物大腿，就着头顶彩虹流淌下的鸡尾酒大口大口地吃着。

    每啃一口脸上就露出极具感染力的幸福笑容，大声高呼着“好吃！”、“好开心！”等词语，被肥肉挤压成一条缝的双眼因为太过开心而流淌下一丝丝眼泪。

    李恒和阿基里斯的身影闪现而出，他们两人此时穿着一套像是绵羊一样的毛绒绒布偶服，躺在一道软绵绵的彩虹上抱着彩虹啃了两口。

    “美食天堂，我花了上百年的时间弄出来的成果。”

    “几乎收录了人类从古至今创造出来的全部食物，满足各种偏门的怪异口味，你只要想一下要吃什么，快乐水母就能直接给你弄出来。”

    为了收集这个美食天堂所需要的数据，他还特别弄了一个美食轮回世界。

    其中的人全都以追求美食为最高梦想，做的菜越好吃力量就越强，纯粹的吃饭升级流。

    “美食天堂纯粹是用信息流与化学物质创造出的体会，不会像现实中感到饱腹感和厌恶感，反而会在快乐水母的刺激下变得更为饥饿。”

    “吃再多也不会感到满足，永远都会渴望着更多美食，永远都会在化学物质的作用下感受到吃下食物的快乐。”

    陈远手中出现了一小碗麻婆豆腐，送到口中之后双眼微微睁大。

    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飘飘欲仙的感觉，每一颗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这种只能够以完美形容的麻婆豆腐他连做梦都想象不到，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好吃到爆衣”。

    手中再次出现了一大碗麻婆豆腐，双手不由自主地就想再次享用，不过紧接着他苍白的死人脸上就显现出了挣扎犹豫的表情。

    因为快乐水母的控制，美食天堂里的食物永远不会让人有厌恶感和饱腹感。

    若是不受控制地沉溺于其中，最终恐怕会变成名副其实的“饿死鬼”。

    就像不远处的那个大胖子一样，根本没有闲心关注突兀出现的他们三人，全身心都沉浸在对美食的无尽渴望之中。

    这个所谓的美食天堂不过是披了一层美丽的童话表皮，实质上跟饥饿地狱没什么两样。

    李恒几口之间就将彩虹啃了个干净，他看了眼僵硬地立在原地、跟这座童话世界格格不入的陈远，随手甩过去了一块粉色云雾凝结成的软糖。

    “别想太多，你的通行证只有六十天时间，到了时间之后快乐星球就会把你踢出去。”

    接过软乎乎的粉色软糖，陈远想了想后就将它送入了口中，苍白的死人脸上露出了幸福到升天的表情，看上去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阿基里斯见到这张苍白死人脸上的诡异表情不由地有些想笑，他伸手从自己身上的绵羊玩偶服上拔下一撮羊毛塞到嘴里。

    美食天堂里的一切都能作为食物，正如陈远所想的那样，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这里的景象，就能把一个充满鲜奶与蜜糖的梦想美食世界变成满是饿死鬼的恐怖地狱。

    一个个肠穿肚烂的恶鬼互相啃食着对方的身体，眼角洋溢着幸福的泪水、口中高呼着美味，这也确实称得上是地狱之景了。

    不过，既然被称为快乐星球，那无论内在本质如何，至少都得有个符合名称的美好外表。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美与艺术这种外表性的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

    陈远苍白的脸上满是回味的表情，不知不觉就在美食天堂里待了整整一天。

    在他二十多年，或者说短短三十天的生命中，这24小时是他体会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仅仅一天就如此，也难怪那些付出了千年的轮回者都认为自己几乎没可能离开快乐星球。

    什么父母亲人，什么妻子爱人，什么权力名声，全都被抛到了角落里，翻不起一点点浪花。

    无穷无尽的快乐几乎能冲淡一个人所有的其他欲望，脑袋里只剩下“吃”这一个想法。

    “还有其他的快乐水母，构造成了各种不同主题的世界，构筑情爱天堂的快乐水母距离这里也不远。”

    李恒的话将陈远从回味中惊醒，他下意识地就想点头赞同，但立刻就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这里，上辈子他就栽在了这上面。

    若真的去了那个情爱天堂，在里面见识到了形形色色完美符合他想象的美女，那他可没信心仅靠自身意志就从那里离开，大概率会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咳，咳。”

    装模作样地轻轻咳嗽了两声，即使明知道对方能看到自身的一切想法，陈远还是下意识地掩饰着自己刚刚的那一丝心动。

    经历了美食天堂24小时的快乐洗礼，他心中的压抑情绪被冲散一空，已经能尽量平等地对待眼前之人。

    对这个超级生命体的恐惧与敬畏少了许多，希望的火苗略微壮大了些许。

    一百年后，等到江小草从快乐星球出来，等到他还清了身上的债务，说不定他们两人还能有一些发展空间，有机会逃到宇宙深处做一对逍遥自在的侠侣。

    虽然他并不一定能还清债务，虽然江小草并不一定会愿意和他建立起亲密关系，但也没人规定他不能以此为目标努力。

    李恒也没有强求，他只是平淡地道：

    “那我就不带坏你了。”

    陈远会在七天之内就喜欢上江小草，本身就代表着他极其容易被外在环境影响，根本没有曾经那七十年的感情那么牢固。

    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明，纯情少年对青涩初恋的热血与冲动，在时间流逝之下究竟还能保有多少呢？

    别看神明在他面前似乎只是一个个打工还债的可怜人，李恒又不是只吃不吐的吝啬鬼。

    除了他成长所需的信息，宇宙中的常规物质于他而言并无多少意义。

    神明付出了多少东西，他们也会得到与之对应的东西。

    “走吧，带你去见见江小草将来要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