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轶正之后并没有再做什么,安安静静地待到了下车。
韩睿把两人扔在了商业中心门口,让他们随便找点什么吃的,自己先去停车。
两人在里面大概看了看,实在是选择不多,最后随便找了家店坐了下来。
归洛拿了张菜单低头看着,像是很苦恼要点些什么菜。
林轶正没看菜单,一直在看她。
她今天的装扮和之前都不太一样,看来是为了搭配这条裙子而花了些心思。
看来她为了见自己还挺上心的嘛……
林轶正唇角微弯,身子后仰,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继续欣赏着小姑娘的劳动成果。
归洛好不容易点好了菜,抬头正撞上林轶正的目光,没来由的就有些紧张,连忙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他,“我差不多点好了,你再看看还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了。”
林轶正压根没看菜单,转手就递给了一边的服务员,意思是你看好了就行。
他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你干嘛一直看我?”
归洛实在是受不了他热烈的视线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轶正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地答道:“好看。”
归洛本来是为了缓解紧张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听见他的这两个字差点喷出来。
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感到很纳闷。
林轶正之前说的那些骚话,怎么说还是有点尺度在的,怎么感觉现在这级别完全不一样了?
她差点呛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后慌忙地把杯子放了回去,暗自想道自己要适应这样的他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会儿还是不答话为好,免得死得更惨。
林轶正拿了手边的餐巾纸递给她,道:“你小心点儿。没事吧?”
归洛不敢看他,拼命地摇了摇头。
韩睿停车停了很久,这会儿还没出现。
归洛总感觉林轶正的视线一直定在自己身上,也没个人解救自己,只能想出了个要去卫生间的借口暂时离开了。
林轶正很无奈,思索着自己这种转变是不是进度过快让她有些吃不消,但明明现在这个状况就该是这样的啊……
商业中心,四楼。
凌宇真这个点儿也在这里寻找吃饭的地方,当他隔着玻璃窗看见林轶正捏着下巴正在思考什么的身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了?不是去外公外婆家过年了吗?
他清楚地记得韩睿跟他提过要和林轶正一起去荆白过年的事。结果大年初一出现在这儿?
这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见林轶正一个人坐在那里,还以为他是大过年的有什么故事,也没怎么犹豫就进了店里。
上次金榆唱片事件过后,凌宇真没机会和林轶正见面。
他回去过后想了很久,本想着要跟他谈谈,但听韩睿说他们久违的一大家子聚在荆白过年后,就没好意思打扰他。
这会儿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天意,在这遇上了。
凌宇真今天一大早起来,吴叔就告诉他凌皓有紧急事务飞国外了,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得一个人在家。
过年期间,按照惯例,凌皓都会给吴叔和其他人发红包,并让他们的家属一起到家里来热闹热闹,也算是对他们辛苦一整年的回报。
家里很热闹,凌宇真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就推说自己有事要在外面吃饭,让他们自娱自乐,不用顾着自己。
实际上他只是想让他们能轻松一点,毕竟自己这个主人家不在,他们能更尽兴。
所以他出来了,随便找了个商业中心吃饭,结果一来就遇见了林轶正。
他悄无声息地在林轶正对面坐下,也不主动说话,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林轶正沉思了有个几分钟,才抬眼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看,归洛还没回来。
然后他看见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陆嘉树。
这虽然很令人震惊,但仔细一想,他恐怕也是个大年初一无处可去的人。
他很淡定地说了句:“你要吃什么自己点。”
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凌宇真本来以为他至少会好奇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结果人家根本没当一回事。
凌宇真很怨念地叫服务员姐姐给了他一张菜单,开始看。
“老大,你不是回荆白过年去了吗?怎么跟我似的,大年初一形单影只?”
他一边低头看着菜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轶正懒得跟他解释,随口说了句:“有事。”
凌宇真“哦”了一声,虽然内心很好奇却是也不好刨根问底,随意在菜单上划了两笔,就算点好了。
“老大。金榆唱片的事,你听说了吧?”
他不动声色地开了口,猜测韩睿跟他在一起这些天肯定跟他提过这事。
“听说了。你想说什么?”
林轶正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凌宇真没准备拐弯抹角,他本来就是来寻求帮助的。
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那天睿哥毫不犹豫地拒绝那两条路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和他们的差异。”
“我没法做到像他和树哥那样。他们跟你一起建立了希德,对它的信念是毋庸置疑的。而我,在听到段钧的那番话之后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清楚地回忆起那天自己那种心跳加速后又恢复平静的感觉。
他在想,假如段钧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他能否和其他人一样感到单纯的开心?
事实是,他不知道。
所以,在段钧几乎宣告了他们这条路的失败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做出选择了。
他还不知道那个答案。
他不想当事实摆在他面前时,他反而开始犹豫,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非黑即白。
然而那个答案现在是灰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继续以一个成员的身份陪他们一起走,但他没办法保证将来的事,他给自己留了退路。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就像那天归洛问他的那句“你做好跟他们共同进退的觉悟了吗”,他的回答是“不知道”。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
他不像韩睿、陆嘉树和周泽烨那样,对希德保有初心,他本就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
他清楚地明白那句“抱诚守真”对自己的重要性,也知道那天自己所萌生的想和他们一起走下去的想法绝不虚假,但这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一个金榆唱片,让几个人都这么动摇啊……
林轶正不知道自己是低估了这个圈子的外部环境对他们的影响力,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总之今天这样的场面是他没想到的。他本以为他们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
“我觉得这个事儿,你不能这么算。”
林轶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说道:“心里怎么想的,骗不了人。”
“你不想做选择,就不做。怎么高兴怎么来。”
“当初我跟你说过,有些东西和时间无关,是不是一路人,可能看一眼就知道。我认同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得认同自己。”
认同自己吗……
凌宇真大概从未考虑过认同自己。
从小到大他只是在满足别人的期待,只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却从没想过要认同自己。
加入希德这件事,他想过要得到谁的认同,可能是林轶正,可能是业界的专业人士,可能是喜欢音乐的人,甚至他幻想过有一天凌皓对他的认同,却唯独没有自己。
“不管是好的坏的,勇敢的、怯懦的、肮脏的、卑鄙的……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或美丽或丑陋的底色。认同并接受这样的自己,没什么丢人的。”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特别是对凌宇真这样的人。
他有些发怔,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从没想过,不做选择也可以是一种选择。他从没想过,认同自己的人还可以是自己。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是啊。不管自己以怎样的方式存活于世,不管自己和希德的未来会如何,他已经决定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回头。直到他能毫不犹豫地给出那个答案的时候。
凌宇真抬眼看了看林轶正,这人还是那个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样子,似乎刚刚说的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老大。谢谢。”
他只回了这么句话,却足够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林轶正抬了抬手,意思是少整这些虚的,该干嘛干嘛。
所以当归洛回来突然看见凌宇真的身影时,她是一脸懵逼的。
什么情况?
不是说就他们三个人吗?
大过年的至于这样吗?连他都不用在家陪家人?
她一脸狐疑地走了过去,很自然地在林轶正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凌宇真冷不丁感觉一个人突然出现,一看,差点没飙脏话。
我他妈真的服了你们了。
凌宇真想打自己两耳光,究竟是什么给了他林轶正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错觉?自己成了个电灯泡呗?
他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假装不在意地对归洛挥了挥手道:“新年快乐啊。”
归洛才没他那么多心思,微微点了点头,“新年快乐。你为什么在这?”
我他妈也想问我为什么在这。
凌宇真尴尬地笑了笑,“偶遇,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