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嵩林刚下飞机就被白石拖去了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凶案现场。
整个房间被塑料薄膜笼罩，搭建出的简易无菌环境里，几百只实验小白鼠在时不时的发出点吃东西的动静。
徐世俊拿着移液枪正比对着剂量，谢百辞给小鼠换着垫材，谭乐则是始终跟他后面记录着数据。
岳嵩林被这场面震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叹着气问白石，“你都艰苦到这个份儿上了？”
“哪儿艰苦了，我们这可是完全按照实验室的标准搭的。”白石把无菌衣递给了老恩师，见他没一点想换衣服的意思，索性帮他脱了外套。
“跟我混的时候，你天天说医院又穷又抠搜，实验环境也不好，针也不够用，现在…不抱怨了？”
“那都是外在因素。”白石换好衣服拉着老人家就去冲手的台子，边帮他调水温边说，“成大事者，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岳嵩林接过他递来的洗手皂，愤愤的刷着手，“你早说混成这样，我早就回国了。”
“现在也不晚啊。”白石嬉皮笑脸的，“您看我现在不把您这尊大佛给请回来了么？您是不知道北山和仁心的那群老东西平时是怎么欺负…”
眼前这位“更老的东西”嗖的变了脸色，白石吐吐舌头，后背扛了薄膜就进了实验室。
“他就是谭乐？”岳嵩林打量着，“放疗效果怎么样了？”
“其它部位的都缩小了，可颞叶还是…被包裹得很严重。”白石把体检报告翻出放到了桌上，“我和师兄都考虑化疗，只是他现在的情况，还得再等等。”
“判断倒是没什么问题。”
“您这次回国…”白石肩膀抗了一下老恩师，笑着问他，“是不是心疼我，特地来帮我搞定实验室的？”
“关我屁…什么事，我才不管你。”岳嵩林忍不住数落白石，“前年不也有两个实验室找过你，你怎么说的，嗯？”
“嫌他们方向有问题。”白石老实回答，“他们领头人倔得很，明明实验方向不对，一点真话都听不了。”
“你跟人是这么说的？”岳嵩林指节磕了几下桌子，“所有实验成果尚未验证之前都是不明确的，即便方向不对，你又怎么能确保这不是正确的方法？”
“1864年，诺贝尔改良了硝酸甘油的生产工艺发明了炸药，他靠着这个开设了诺贝尔奖。”
“后来威廉·默雷尔发现，硝酸甘油可以治疗心脏病，他发了柳叶刀，并得到了大量的医学同仁认可。”
“晚年诺贝尔患上心脏病，医生给他开了硝酸甘油，他拒绝服用，去世七周前他给朋友写信，说这是命运的极大嘲讽，‘为了不让化学家和大众感到害怕，我们叫它屈尼特林’。”
“我读研的时候你天天说。”白石嘀咕，“他们实验方向您不也看了，您忘了当时您怎么说的？”
“他实验方向有问题还不让我说了？”岳嵩林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管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是靠给耳朵上扎几个针就能治疗脑瘤，那满大街打一堆耳洞的…”
“老师。”白石打断他，目光里尽是恳求，“您能帮我的，对吧。”
岳嵩林垂眸算是默认，“看情况吧，如果以你的名义申请不下来，我就留在国内帮你把事情理顺了再走。”
有了老恩师的这番话，白石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项目像是被提上了日程，连实验小鼠的基因序列都已经慢慢根据实验改变了起来。
第一次化疗结果远超预期，谭乐颞叶上的肿瘤终于有了缩小的趋势。
虽然做完治疗的时候还是反应良多，可他已经能记住测试卡片上的图案顺序。
为此朱招娣专门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喊了谭乐的同学朋友一起来赴宴。
不大的开放式厨房坐的满满当当，谭乐落座的时候，杨帆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这个家从未如此热闹过，一群人默契的避开谭乐生病的事情，聊着与他的过往。
到最后喝大了的赵远还提议起了玩游戏，让每个人都得说出一件和谭乐有关且白石不知道的事情出来。
这游戏仿佛是要彭毅的老命，他摇头摆手端了杯饮料站在赵远身后，生怕赵远提议的“答重复了就要自爆糗事”的惩罚措施最后全落到自己身上。
杨帆：“谭乐大二的时候有一阵沉迷网游，几天就打了个满级大号，我本来以为他终于要跟我们这帮凡人一样要贪图享乐了，谁知道他转手就写了个挂，连账号都卖了。”
周建：“谭乐上学那阵藏了一个大宝盒，天天都往里放东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一个行李箱愣装满了，我们都以为是他藏得私房钱，后来杨帆实在憋不住就给撬了，好家伙，满满的一盒子石头子儿。”
白石听到直笑，还不忘跟人炫耀自己的大玻璃相框。
赵远：“他出差住澡堂子…”
白石：“这个我知道换一个。”
赵远：“他省吃喝给你买表…”
白石：“这个我也知道，再换一个。”
那不完了，早知道俩人谈恋爱那阵他就不该说那么多段儿！
赵远苦思冥想，半晌才憋出一个，“谭乐刚来我们公司的时候，有次出去谈项目，不知道怎么的就和一女的对上眼了。”
彭毅戳了下赵远想让他换个故事讲，没想赵远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着，“那姐们是个律师，特飒，开了个酒红色的卡宴，车上撞的坑坑洼洼，你家乐哥那阵就跟没了魂儿一样，每次去她们那儿开会都要盯着人家发呆。”
白石眼皮子直跳，紧张的看着赵远，“后来呢？”
“无疾而终了呗。”赵远撇了撇嘴，“不然还能怎么…”
“那人叫什么？”
“记不住了。”赵远打了个酒嗝傻呆呆的看着彭毅寻求认可，“好像都管她叫什么歹姐…”
“黛澜。”白石恨得牙根痒痒，“我小姨的女儿，我的！亲！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