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日头西下,繁星缀天之时,四海峰上忽然刮起了大风。四月末的天气,这样的劲风裹挟着尘土,吹得四海峰下的金羽军们皆是迷了眼。不过,这阵风只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归于平静。众人也没往深处去想。
眨眼间,离王城数里远的天空之上,南荞趴在青玖的背上,使劲用披风把自己裹紧,头也埋在帽兜里。耳边风声呼呼,而悬空的脚下是黑黝黝的大地,难得看见几许灯火。
以前也经常坐飞机,然现在是三百六十度全景飞行,要不是晚上看不清,她估计会恐高。
青玖在前头轻声笑,南荞捶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哼哼,你都快把我肩膀捏碎了,我笑你既然这么怕死还逞什么强去找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中的东西。”
南荞闻言稍微松了松手掌,的确,她抓得太紧了。
“那、那我一株花妖,从来没飞过也不丢脸啊。我还不是担心掉下去,到时你们还得找我。”
青玖回头白了她一眼:“我就说我抱你你偏不肯,我可不会让你掉下去。”
让他抱怎么行,就算是朋友,这也是个暧昧的动作,相比较起来,还是背着好些。
南荞撇撇嘴不说话。
而背上压着的绵软,也让青玖有些心猿意马。
“你是不是飞太快了,我都看不见长祁和望海了。”南荞往身后看看,影子都没见一个。
“管他们做什么,他们认得路。我们先到了再说。”青玖还有点嫌弃,有他在,还要那两个电灯泡干什么。
虽然母皇常常说家乡的什么电灯泡,但是他到底是没见过真正的电灯泡长什么样子。
“你冷吗?”青玖觉察到南荞贴他更紧了,想了想大抵是这个理由,毕竟高处风大。
“有点。”南荞把脸都埋在厚厚的披风里。幸亏她生活常识丰富,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准备得还算充分,但还是觉得有点冷。
忽然,一点光落在她身上,她顿时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青玖,是你施的法?”
“嗯啊,你不早说。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照顾一个病人。”
南荞心里亦是一暖,青玖这人吧,虽然嘴硬,咋咋呼呼的,同他的外貌那是南辕北辙。但是对白惑和她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对,闷骚。
青玖散着的头发不时飞在她脸上,撩得她很痒,她用手一把圈住绾了起来,手感真好,软软滑滑的,丝缎一般。
这臭小子,嘴上说着有一颗汉子的心,实际上对这副皮相还是很会保养的嘛。
“清清绾得好不好?神主也替清清绾一个吧……”
脑际嗡地一下,闯入这么一个声音,悠远空灵,仿似从亘古传来。
“清清?”南荞呆滞了一下,嘴里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前头青玖一愣,声音传来:“你干嘛,叫得这么恶心。”
这一句话把南荞拉回来,怎么了,她幻听了不成。可是那声音,的确是很像青玖啊。莫不是,又是心脏或是神秘力量的影响?这些幻象与幻音,显然不是她的记忆。
还没等她细想,青玖一声:“到了。”他便缓缓落下去了。
两人落在一个山谷之中。
此时,天还没亮,大约还是后半夜,此时下玄月倒是已经升起来了,给周围的景象镀上一层银灰之色。
青玖随手一挑,一团火落在他两附近的一截横倒的枯木之上,那枯木瞬间被点燃了,照得周围红彤彤的,甚是明亮。
“大晚上的,那沼泽正是蛇蚁虫兽横行之时,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进去,顺便等等你那两个手下。真是干什么吃的,慢得跟乌龟爬一样。”
青玖说着,四下看了一通,见一块大石头勉强可以坐,但仍是从衣袖里抽了好大一块丝绢出来,铺在石头上,自己率先坐了下去,当然也不忘招呼南荞:“站着干嘛,过来坐。”
南荞上前去坐下,摘下了兜帽。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前方是两座山的交汇处,竟然有一条黑黝黝的路通向里头山谷。但是两旁仍旧草木丛生,周遭是各种虫鸣蛙声,还有夜鸟奇怪的呜鸣声,怪瘆人的。
青玖嗤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南荞倒是坦荡:“怕啊。”
还以为她会嘴硬呢,承认得倒是快。
“怕你还要来?”
“没办法啊,为了白惑,我怎么样都得试试不是?”南荞觉得有点热,解开了厚重的披风,把背着的小包袱放在一旁道,“况且,克服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它,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不是白惑昨晚溜回来,我都还没顿悟这个道理呢。”
“什么?”青玖茫然。
南荞眼里升起一丝快意:“既然玉琮心心念念想与白惑缔结缚令,那我就干脆先断了她的后路,拿下了白惑。就算皇帝逼着白惑去跳归池,到时白惑也定然不会是紫阶了啊,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逼白惑再给玉琮疗伤呢,他们不是说,那种灵术只能转嫁到紫阶身上吗?”
青玖鄙夷:“啧啧,你倒是想得周全,白惑知道你这么想吗?结个缚令还算计他。”
南荞瞪他:“什么叫算计!我俩心心相印,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有时候太过前怕狼后怕虎了,往往忽视了最明显的漏洞。”
青玖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我不是说过了吗,白惑就是个灵力怪物,就算他去跳归池,说不定出来还是紫阶。他只显示紫阶,是因为沉灵大地的色阶划分只到紫阶,我看他啊,黑阶都不为过。”
青玖这口吻是又酸又涩,还真是嫉妒满满。
“那我们不管。反正皇帝他们又不知道。大家都知道跳归池会修为尽毁,白惑究竟会掉多少修为,谁知道呢。谁让皇帝他们的理由瞻前不顾后呢。”
青玖不解了:“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