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是被外面的炮竹声吵醒的。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洗漱穿衣。
    打开门，院子里的雪扑簌簌的落下。
    屋檐上、枝干上、地面上全染成了白色。
    一串轻而稳的脚步声从走廊拐角传来，她闻声回头，顾灼着一身暗红色锦衣走来。
    “怎么了？”顾灼走到她面前，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怎么，不合适？”他挑眉。
    “没有没有！”江白摇头，“只是甚少见大人穿艳色衣服。”
    顾灼衣服的颜色谈不上艳，只是对比他以前那些看不出多少差别的黑衣，就显得鲜亮许多。
    “不好看？”这人又问。
    江白立马夸赞：“好看的！大人这身衣服真是让属下眼前一亮，衬得您格外风神俊朗！而且红衣喜庆，今日穿特别适合您。”
    顾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江白：“……怎么会呢！您以前也好看，今天更好看，两种不一样的好看！”
    这顾公公今天是怎么回事，平常也没见他多注意自己的外貌啊，难道，他属于闷骚型的？不然今天怎么感觉格外“骚包”。
    衣服是喜庆的，长靴是绣着纹路的，腰间是挂着玉佩的，头上别着的簪子是镶着玉石的，就连手上都多了一枚和田玉扳指（左手大拇指上的不算）。
    真是处处透着小心机。
    而且，江白还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清香。
    这人大清早上还洗了澡……
    没想到这位顾公公对过年这么重视，江白暗自感慨。
    “你真觉得好看？”
    江白听顾灼再三问起这个问题，连连点头：“真的好看，简直惊为天人！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花言巧语。”顾公公这般说道，眉梢间却带着些悦色，脸也不那么板了。
    江白偷偷瞄见，悄悄松了口气。
    这位顾公公也不好哄啊～
    ……
    咱们顾公公打扮的这么好自然是要出门的，知道他要逛街，江白备好了银子，接着抄了一把素色油纸伞打开。
    她站在顾灼身后侧一些的方向，把伞面往他的方向倾斜。
    “大人，好了。”
    “嗯，走吧。”
    ——
    雪下的不大，飘飘渺渺、徐徐缓缓。
    街上红艳艳一片，人们敲锣打鼓，格外喜庆。
    洁白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这些喜庆的红上，别有一番意境。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老伯，给我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公子您拿好。”
    ……
    “给。”
    “给，给属下的？”江白看到眼前这串糖葫芦，吓得心都麻了。
    “嗯，你刚刚不是一直盯着看吗？”顾灼给的理由出乎她的意料。
    这位顾公公有这么好心？
    不会是考验她吧？
    江白脑子转了一圈，先是喜笑颜开地接过这串糖葫芦，然后又把糖葫芦递到顾灼面前，谄媚地说：“大人，这过新年了，第一口您先吃。”
    顾灼：“别笑，太恶心了。”
    江白：“……哦。”她动动嘴巴，收了笑。
    顾灼：“你先吃。”
    江白：“真的啊？”
    顾灼：“顾六，你质疑我？”
    江白：“不敢不敢，属下这就吃！”
    她当着他的面，硬着头皮吃了一颗。
    周围没有垃圾桶也不好直接吐掉，加之顾灼就这么看着她有些尴尬，她想也不想，直接把山楂核吞下去了。
    顾灼看到了没说话，掏出一张帕子放在了糖葫芦上。
    江白：“？”这什么操作？
    不等她细想，就见顾灼用帕子包起下一个山楂并将其从木签上摘下，摘下后又打开帕子边角，最后把山楂放进嘴里。
    细细咀嚼了片刻后，把果核吐进帕子，再把帕子包好重新放进袖口中。
    这一连串操作看的江白目瞪口呆。
    这人还真是讲究，倒显得她吞核的行为呆了。
    顾灼误会了她错愕的表情，从容回答道：“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东西，倒是比我想象中更甜。”
    小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父母就把他送进宫里当太监了。
    糖葫芦，他只见别人吃过。
    方才见这人盯着看，他便也起了尝一尝的心思。
    江白：“啊这，大人，还真是巧了，属下也是第一次吃呢，都是托您的福，连这糖葫芦都更甜了呢～”
    她是吃过，但她这个身份没吃过啊。
    顾灼：“……”
    他忘了，这人的身世也不比他好多少。
    “既然觉得甜就都吃了。”
    “大人，您不吃了吗？”
    “不吃，我不嗜甜。还有，吃到核就吐掉，别跟个小孩儿一样吞进肚子里，等着生根发芽从嘴里长出来，好再让你尝一尝吗？”
    江白：“……知道了，大人。”
    她在顾灼的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唉～
    她这明明就是讲文明有素质，还被人误会，真是让人伤心。
    ——
    江白：“大人，有人跟着我们，还不少。”
    顾灼：“这里人太多，到人少的地方再说。”
    “是。”
    知道跟着人，两人也不见多慌张，姿态上也多是悠闲，只是脚步上快了几分。
    暂且不知跟着他们的人有何目的，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嗯？这不是顾公公吗？新年如意。”
    “殿下，新年如意。”
    江白两人没有想到会在街上碰到崔瑕，只能停下打声招呼。
    崔瑕：“顾公公也是出来逛花市的吗？”
    顾灼：“嗯，原本正有这个打算，但府里下人说出了些事，现在得回去一趟。”
    “这样啊……”崔瑕理解地点点头，目光一转，视线落到江白身上，从袖里掏出一张红包，笑说，“顾公公稍等，今日春节，小白帮本宫许多，先前又在本宫身边待过，本宫理应有所表示才是。”
    江白先是看向顾灼，后者斜看她：“还不快谢过殿下？”
    “是。”她一激灵，当即接过这红包，向崔瑕表示感谢，当看到红纸里包着的银票数额后，眼珠子都瞪圆了，激动地又连说了好几句谢谢的话。
    这崔瑕也太大方了！
    顾灼看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嘴角轻扯，再次跟崔瑕打了声招呼就要带着江白走。
    “咦？殿下，顾公公，真是巧，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你们。”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三人同时看去，只见沈浮带着柳依依，身后跟着季岁和小春，正朝他们走来。
    当柳依依看到江白跟在顾灼身后，瞳孔微缩，她怎么都想不到短短时日，江白又换了一个主子。
    前世，她不记得顾公公身边是她，而是一个男子，好像叫顾……顾一。
    但今世总有些事情和前世对应不上，她也不好每件事都去探究，只好放下心里的这些揣测。
    “殿下，顾公公，新年如意。”沈浮过来打招呼，他穿的一如既往招摇，不过这张脸倒是压得住。
    顾灼和崔瑕分别跟他和柳依依打了声招呼。
    崔瑕已经很久没有来找她，今日一见，态度都比以往疏离了许多，柳依依也不是觉得失落，她只是了解崔瑕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尤其是这人还没达成目的的时候。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事？
    柳依依心中想法甚多，便显着沉默了许多。
    沈浮还在和顾灼跟崔瑕交谈，看到江白手里的红包后，端着好奇的态度多问了一句，得知是崔瑕给的后，他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包。
    “既然殿下都给了，小白在我身边待的更久，我又怎好不给。”
    沈浮笑眯眯的，神态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好似那日在花月楼醉酒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白再次看向顾灼。
    顾灼笑：“给了你就接着吧。”
    江白总觉得他笑的假模假样的，但还是客气地收下了沈浮的红包，她用手按了按，好像并不比崔瑕给的薄。
    一旁的柳依依知道崔瑕也给了红包后，看向江白的神色更是复杂，却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
    顾灼再三被人拦下，心中已开始不耐，装模做样地客气了一番后就带着江白扬长而去。
    看着他俩共撑一把伞，在雪中逐渐隐没的背影，在场人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