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已过,天已然大亮。
樊阳城北门,已是纷纷扰扰一片,围了一大群想要出门而被拦住之人,人群中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今天怎么回事啊,一觉醒来城门怎么封了?”
“你们是不知道,更早些的时候,城里好像发生了动乱,官差到处抓人呢,还是再等等吧。”
“城里发生了动乱?我怎么没听到,我从府中出来,走到城门这里还一直都好好的,现在城门封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终于。
有被堵在门前的商人忍不住了,上前讨好似的看向守门的官兵:“这位官爷,在下李豪,是桂平郡本地的商人,在郡守府中都挂着名呢,和刘郡守也见过几面一起吃过饭,绝不是什么为非作歹之徒,现在有一批商料,急需交给主顾,能不能让李某先出城。”
手持长枪的六名郡卒和两名便服汉子没有答话,目光齐齐看向了正堵在城门前的一个便服男子。
更早些的时候,这个男子可是拿着一枚腰牌报上家门自称锦衣卫总旗,奉钦差大人的命令封锁城门,不得任何人出入。
就在队正将信将疑的时候,那人一屁股在城门内的椅子上坐下了,还说无论有什么责任,他担着就是。
队正这才信了他的话,派了他们六人下来看守城门,严禁有人强闯,这个男人也跟着走了下来,立在了城门前。
“没有钦差大人的命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出城,樊阳城内出了逃犯,钦差大人正在抓人,还请各位乡亲父老体谅。”
便服男子走到百姓面前,拱手作揖对众人说道。
“那什么时候才能开城门?”
有人又大着胆子问道。
“一切都要等候钦差大人的命令。”
便服男子刚说了一句。
只听人群中走出一位半百老者,盯着面前的便服男子迟疑开口:“你……你不是吴家二娃子嘛,前几年听说你出去拜师学艺,现在做了朝廷的官儿了,老夫小时候都抱过你,论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舅姥爷呢,吴二娃子,咱们可是街坊加亲戚,老夫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老夫和你们要抓的犯人可没半点关系,你让老夫出城去,老夫可约了好友一起,去晚了他们会怪罪我的。”
老者说着话,便喜笑连连朝着城门处走去,没走两步,一只胳膊就挡在了他面前。
“没有钦差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便服男子伸出胳膊挡住老者,面无表情望着众人说道,可眼睛里还是明显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他身份被人认出来了,这对锦衣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老者看着挡在面前的手,喜笑颜开的脸明显愣住了,但是更多的还是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小辈竟敢拂了自己的面子,让自己出丑,顿时吹胡子瞪眼看向面前的便服锦衣卫:“好你个六亲不认的二娃子,当了朝廷的官儿,连舅姥爷也不认了,你不让老夫出去,老夫回去告诉你爹!”
“把他拉回人群去。”
便服男子实在不想和熟人纠缠,只得命令起左右两名锦衣卫来,自己又走到了城门下。
“吴平吴二娃子!你六亲不认,你枉顾祖宗礼法,你什么东西!”
老者一听这晚辈还要强行把自己带走,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两位锦衣卫也不做犹豫,一左一右搀着大叫的老者回到人群。
他们是追赶犯人后接到命令赶到这里的,虽不直属于这位吴总旗,但是锦衣卫有条例,当自己直属上官不在时,就近听从附近最高长官的命令。
老者犹自大骂不止,不过人群却渐渐安静了下来,看来没有钦差大人的命令,今日确实是出不了城了。
街角处。
一位富商模样的男子带着两个小厮正走在街道上,三人静静看着城门处的闹剧。
他们正是已经乔装打扮的岳寒松和柳若烟师徒俩。
“师傅,城门现在都没开,看来唐宁已经提前封锁了四门,我们今日还能出去嘛?”
柳若烟小声问起身旁的师傅,她现在一身小厮打扮,为了遮挡绝色容颜,眼前还特意用炭灰加药粉抹了一块胎记出来。
“咱们再等等看,看看今日还开不开城门,现在围了这么多人,开门时官兵盘查不过来,就是咱们最容易出去的时候。”
黑衫女子此刻也不再戴引人注目的面纱,束起了头发,露出颇为俊朗的容颜,俊朗中又多了几分阴柔之色。
如果不是要带上岳寒松,她和徒弟二人只需要一根钩锁,就能在城墙任何地方偷偷出城。
可惜岳寒松不可能有那个臂力,而她也不想把岳寒松就留给唐宁成为指认沐阳侯的人证,现在只能犯险再求他法。
“女侠,柳侄女儿,咱们是不是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先坐一下,走了几个时辰,我实在走不动了……”
岳寒松脸皱成一把,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讨好问向身后两个女子。
此刻的他早已换下官衣,穿上了一身大腹便便的富商衣裳,他体型本就富态,扮演起普通人家来反而更容易暴露。
三人商量之下,便各自换上了这样一身衣裳。
“也好,咱们就先找地方吃点东西,看看城门何时开启。”
黑衫女子答应下来,张望左右,看着街角的一处面摊儿主动走了过去,柳若烟和岳寒松迅速跟上。
“老板,来三碗面。”
三人坐下叫了碗面,注意力便放到了城门处。
不到片刻。
三碗加了青菜的猪油汤面便端到了几人面前。
“客官,面来了。”
面馆老板陪着笑又抓三双筷子,放在你三人的桌子上。
“先吃饭吧。”
黑衫女子看着面前飘着油花儿的汤面,抄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盯着面碗迟迟没有下嘴的两人。
“师傅,你看这儿,还有这儿这……”
柳若烟似是看出了师傅脸上的疑惑,苦着脸拿起那双略带黝黑之色的竹筷指了指,又指向似乎并没有洗太干净碗边儿,实在让她提不起胃口。
岳寒松也接连点头,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脏的碗筷了,让他用这样的碗筷吃饭,那和吃猪食有什么区别。
看着两人的面上的难色,黑衫女子脸色顿时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