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屯。
一座小院内,腹部已明显发福裹着棉袄的妇人站在门口嗑着瓜子,看着地上落下的几片雪花,怔了片刻后,惊喜喊着屋内的夫君:“当家的,下雪了!”
不多时。
一名精壮汉子脖子上骑着一个孩童走了出来,看了看天色,将孩子放了下来交给妇人:“孩他妈,你先看着孩子,俺去老牛圈旁看看堆肥去。”
“哎,当家的,你这都每天粪里来,尿里去快一年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现在不缺吃不缺穿,有这个必要每日臭烘烘的么,真弄不出堆肥来就算了,咱们跟小侯爷说一声,小侯爷也不会责怪你的。”
妇人有些心疼地看了眼男人,拉着儿子嘟囔了一句。
“妇人见识!咱家有现在这日子,那都是托小侯爷的福,这是小侯爷安排下来的差事,咱们能耽误了么?就算不为了小侯爷,等俺做成了这个堆肥,你将来就是二等侯夫人,狗娃子也可以去京城的国……大学堂上学,我老陈家就光宗耀祖了!”
汉子瞥了一眼妇人,目光又温柔下来:“你就不想像城里那些贵妇人一样,光明正大穿点更好看的衣服,涂些胭脂水粉?”
“有点想……”
妇人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后才抬头:“那当家的你去吧,下雪了小心路滑。”
“放心吧。”
汉子背起背篓放了个锄头进去,大步出了院子。
雪渐渐大了起来。
汉子背着背篓走在田坎上,心头却是暖洋洋一片。
这将近一年来,他收集了全屯所有的人畜粪溺,甚至雇人到山上帮自己割杂草树叶,只为了做出那位唐小侯爷所说的堆肥来。
尽管直到现在,做出的那些堆肥闻着还有些臭,没有小侯爷所说的土香味,但是他从没想过放弃。
承蒙那位唐小侯爷的恩情,他家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就算每顿大鱼大肉这辈子也吃不完,现在唯一可求的便是儿子能有个好出息了。
都说一命二运三风水。
他老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儿的农民,命字不沾边,这京城近郊风水宝地也轮不到他祖上,眼下只有一个改变陈家命运的机会,他当然想把握住。
从以前见到镇上的黄财主都得陪着笑喊声爷,到现在黄财主见他规规矩矩拱手陪笑见声陈司吏,他算是见识到有官身和无官身的区别了。
更别说唐小侯爷答应他的,那可是二等侯啊,实实在在的侯爵,远不是一个小吏能比的。
别说小侯爷给了他两年时间,就算是再来两年,他也能高高兴兴干下去。
来到往日废弃的牛圈旁,旁边一圈都落了一层雪白,而肥堆上却依旧是片雪未沾,冒着淡淡的白气。
汉子走到肥堆旁,检查了一下肥堆下挖出的排气孔,拿起背篓里的锄头向着肥堆挖了下去。
而这一次。
他却没有闻到熟悉的臭味。
“难道……这次成了?!”
汉子心头一惊,喜出望外丢下锄头,抓起一把肥堆土靠近鼻子闻了闻,依旧没有臭味,放在手上撵了撵,还异常的松软。
于是。
他不再犹豫,将背篓靠过来拿起锄头扒拉了满满一背篓飞快往家中奔去。
“媳妇儿,媳妇儿,俺好像做成了,你快出来闻闻,是不是真的不臭了!”
汉子推开院门就满面惊喜冲屋内喊了起来。
“放假的,什么做成了?”
妇人有些茫然出门,待看到丈夫背着的黑土后,脸上顿时浮现喜色,走下台阶来到背篓前闻了起来:“确实不臭了……还有点杂草的味道……”
“俺还以为是俺鼻子闻坏了呢,媳妇你也闻不臭,那就是俺做成了,小侯爷让俺做的堆肥,俺做出来了!媳妇儿,俺真做出来了!”
男人兴奋地一把抱住媳妇儿,在雪地中转起了圈儿。
“当家的,你做成了!真的做成了!”
妇人同样喜极而泣,片刻后才猛然想起什么般拍打起妇人的肩膀:“当家的,快放俺下来,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你别把他转晕了。”
“哦哦,我这一高兴,就给忘了”
汉子忙把妇人放了下来,止不住脸上的喜色道:“我现在就赶车去见唐小侯爷,告诉他这个消息。”
“当家的,这雪越来越大了,你现在走赶不到京城就要摸黑,还是等明日一早再走,白天也安全些。”
妇人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担忧望着丈夫劝道。
“也好,那我听媳妇儿你的,今天晚上给咱爷俩做顿好的,整只鸡炖了,明早我自己起来热热喝好了赶车上路。”
汉子看看天色,答应下来。
“好嘞,俺这就去。”
妇人顿时喜笑颜开往后院而去。
……
翌日的洛都城。
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定远侯府前院,唐宁和赵明珠并肩而行。
“夫君,你这个时辰赶到宫里去,父皇和母后他们只怕都在吃午膳了,你去蹭饭不怕父皇给你算银子?”
赵明珠望着夫君娇笑道。
昨晚这一通帐算下来,他们这位父皇连本带息已经欠唐家五百万两左右的银子了,父皇一两年的内帑估计都得干干净净的。
“这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昨夜疯到那么晚,我们又岂会这么晚出门?”
唐宁无奈看向娇妻。
昨夜在赵婉心房间算完账后,赵明珠推门一看,雪都没过脚踝,当即又退了回来,说什么也要在这位五妹房间将就一夜。
于是三人就在那并不宽阔的床上大被同眠了,有赵明珠在,这例行公事自然是要行的,结果这一行就疯了一个多时辰,午夜才沉沉睡去。
今日起来一看,都快晌午了,连桃红都觉得这位公主今天应该不会再去公主府,自己先叫了个车过去了。
“夫君,咱们这不是决定要孩子了么,多来几次总会快一些怀上的。”
赵明珠脸不红心不跳,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唐宁哑口无言。
来到府前正要出门,只见门子匆匆跑了进来,看见唐宁便喊道:“少爷,外面有个拉牛车的找你,他说他叫陈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