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段熙和许文杰面面相觑,脸色难看,长公主献出的雕版印刷术,显然已得到朝廷大臣认同,这是一个可以服众的理由。
可事已至此,若不再奋力挣扎一下,二人前途可想而知。
“陛下,请许臣向太平公主提问几个问题。”
段熙叩首再道。
“准奏。”
赵德清靠在龙椅上,睥睨着殿下。
连丞相和诸多大臣认同了这印刷术可为国事,他倒想看看,这两个妄图一举成名的御史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谢陛下。”
段熙行礼谢恩,旋即看向长公主赵明珠:“公主殿下,您方才说,您是从婢女桃红口中得知此雕版之术,而且还是出自定远侯世子唐宁之口,如此说来,您承认自己婢女与定远侯世子交往甚密了?”
“本宫曾让桃红跟随定远侯世子,在聚贤楼学过一段时日算术,师徒之谊,若说交往甚密,也确实说得过去。”
赵明珠略一点头。
今日进宫之话,都是她和桃红在来路上就已经商议好的。
唐宁和公孙端起冲突时,桃红就在唐宁身旁被不少人看到,有人想查,总是能查出来的。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提前承认说明来的坦荡。
“公主殿下,您为富阳侯夫人守孝,自己贴身婢女却和定远侯世子在聚贤楼出双入对,您觉得合适么?”
段熙心中一喜,太平公主承认了就好。
这样一来,那封信上所说也不算无稽之谈。
“桃红乃是本宫太平公主府陪嫁之人,并非富阳侯府下人,本宫为公婆守孝,难不成我太平公主府上下皆要披麻戴孝?本宫说过了,桃红在聚贤楼只是跟随定远侯世子学习算术之法,聚贤楼上至掌柜,下至伙计皆可作证,乃是师生之谊。”
赵明珠说完,睨着地上的段熙道:“倒是阁下,身为御史读书人,想法如此龌龊,阁下又觉得合适吗?”
“公主殿下,聚贤楼是富阳侯府的酒楼,您是富阳侯府的儿媳,富阳侯父子过世,夫人如今也已亡故,里面的伙计掌柜自然是唯您的命令是从,他们的话恐怕难以成为证据吧?”
段熙冷笑望着赵明珠,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向龙椅之上和朝堂众臣:“陛下,诸位大人,桃红一介婢女之身,定远侯世子乃是武将之后,一个婢女和一个将门之后,却在酒楼内研习算术之法,公主殿下撒此弥天大谎,就不觉得漏洞百出吗?”
朝堂之上。
众臣互相观望,有人窃窃私语,这话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
而百官前列,吴王赵坚、齐王赵肃还有丞相赵炜几人却是悄悄看向龙椅。
桃红这位侍女如今能站在殿上,聪慧是一定有的。
只是唐宁的算术,竟然有可为人师的水平?
这个就连他们也不知道。
这大殿之上,除了太平公主赵明珠和侍女桃红外,唯一还有可能知晓的就是龙椅上这位天子了。
只可惜龙椅上的大夏天子赵德清,神色丝毫未变,只是静静看着这场闹剧,他们也没看出什么来。
“想不到阁下身为朝廷御史,见识竟然如此短浅,只以出身论学识,朝廷开科取士,取得你此等鼠目寸光、滥竽充数之辈实为国之不幸,只怕阁下的算术水平,还不如本宫这位婢女的十之一二。”
太平公主不屑看着段熙道了一句。
段熙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他堂堂两榜进士出身,万中取一的读书人。
竟然被这位长公主说成了鼠目寸光、滥竽充数之辈?算术水平还不及她侍女十之一二?
此刻就连堂上百官都觉得,长公主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夸大了些。
段熙怎么说也是两榜进士,算术虽不专精,但怎么说也是学过的,再怎么差,也不至于连一个婢女都比不了吧。
“陛下,臣恳请与太平公主婢女比试算术,如若不胜,臣愿就此辞官,再不出仕!”
段熙摘下头上官帽,重重叩首。
受此大辱,若不证明自己,他又有何面目在这官场上混下去。
“准奏。”
赵德清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
殿堂下。
段熙通红的脸上浮现一丝苍白之色。
他本来还以为陛下会因他发此毒誓而挽留,却没想到等来的确实轻飘飘的‘准奏’二字。
若他真的输给长公主的这位侍女,那他的官宦生涯可就彻底断绝了。
“桃红姑娘,从一而始,累加往上,直至一千,敢问总共几何?既然公主殿下说段某才能不及姑娘一二,此等难题,恐怕姑娘一刻钟内就能算出来吧。”
段熙盯着桃红问道,还不忘自嘲一番。
殿内,国子监祭酒萧成彦和几名朝官脸上微微变色。
这道题本是算经中的一道题目,在科举中也出现过一次,不过原题乃是从一开始,一直加到一百。
而段熙却把最后的一百改成了一千,计算难度更升数个档次,时间确实还是一刻,显然是要难为长公主这位婢女了。
“这也配叫难题?你就是加到一万,我也能马上给你答案来,哪里用的着一刻之久?”
桃红闻题一声长叹。
这也配叫难题?!
这可把方才还在为她担心的国子监祭酒萧成彦几人气的不轻,即使是国子监博士,算出此题也要花些功夫,你一个侍女竟敢说它不配叫难题,还敢再往上加到一万?
“小小婢女,大言不惭,你倒是说出答案来再嘲讽本官也不迟。”
段熙脸色再度涨红讥笑道。
“桃红,此题出于算经,原本累加到一百,一刻钟内就已经难倒了不少国子监生,段御史可是把题加到了一千,你可莫要只说大话啊。”
龙椅上。
赵德清瞥了一眼段熙后,看着桃红问道。
刚才他没有拒绝段熙和一位侍女的比试,心中同样是有想法的。
若是太平的这位婢女当殿给百官露上一手,磨灭某些读书人的几分傲心,或许也是一件不错之事。
“回陛下,这话不是婢子说的,而是定远侯府世子唐小侯爷说的,公主当初让奴婢跟唐小侯爷学习算术时,奴婢也用此题考过他,他就这么告诉婢子的。”
桃红连忙转身回答,随即报出答案:“此题加至一千乃是五十万零五百,而加至一万,乃是五千万零五千。”
话音落下。
朝堂之上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