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姓名。”
“李、李二虎。”
“年龄。”
“25。”
“你不是2002年出生的吗？”
“俺们老家都说虚岁，我生日大，虚、虚两岁……”
小宋白了坐在审讯桌对面的李二虎一眼，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下了“23”的年龄。
何胜端着双臂，打量着李二虎，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私自进入矿井？”
“金子。”
“那个矿井都已经废弃了很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金子？”
“更深一点的里头就、就有。”李二虎垂着头，“俺们都下去很多次了，也挖出来过不少金子，够、够生活的。”
何胜微微蹙起眉头，“你们去了几次？”
李二虎很认真地掰算着手指头，“7次。”
小宋露出震惊的表情，他感到恐惧地看向何胜。
7次。
下去这么多次都没人发现，可见那个乡镇根本就疏于管理。
但这并不是何胜他们能够监管到位的，有主管部门来负责相关情况，何胜的任务只是查明3名死者的真正死因。
哪怕他们摔在矿井深处，都已经变成了肉饼。
唯独一个命大的李二虎完完整整的活了下来。
“你说是因为电梯的绳索老化，导致中途坠落，其他3个才摔死。”何胜眯着眼，“可前6次都没有察觉到老化的情况么？”
“一直都是崔叔负责检查绳索安全的……”李二虎垂着一双哀戚的眼睛，“那天下去时，他也说了没问题，大、大家才都放了心，毕竟之前一、一一直都没事，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你之前也说了，这次下去还要找个东西。”何胜循循善诱，“你哥虽然没告诉你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肯定会有所透露吧？”
“我真、真真不知道，他们几个就说要找个小东西，还要分、分钱什么的，我哥很多事都不让我参与，怕、怕我知道了四处、四处去乱说。”
小宋凑近何胜，低声一句：“他在乡里有个小女朋友。”
看来是怕他和小女朋友走漏了风声。
“把她叫来了吗？”何胜问。
小宋点点头：“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何胜对小宋使了个眼色，小宋就对李二虎说道：“你先出去吧。”
李二虎可怜巴巴地站起身，走出审讯室时，与坐在走廊里的女孩撞上了视线。
娇小的女孩什么也没和他说，在警察的带领下进了屋子里。
4.
她说自己叫莹莹。
何胜道：“说真名。”
莹莹愣了愣，还在小声辩解：“这就是真名……”
小宋嗤笑：“糊弄谁呢？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说着，就把她的证件复印件扔到了桌子上，“重说。”
莹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冯丽娟。”
“年龄？”
“证件上写了啊。你们不是有我的证件吗？”
小宋冷眼看向她。
她只好回道：“22。”
她倒是没有给自己虚两岁，而是报上的周岁。
何胜问：“你和李二虎是什么关系？”
“就是老乡。”
“我问你什么关系。”
“就是……在一起过几次。”莹莹说，“他给我钱，而我，需要钱。”
小宋说，“李二虎说你是他女朋友。”
“我不是！”莹莹情绪有些激动地反驳道：“我和他就是有过那么几次，拿完钱就完事了，他乱说的，让人知道的话我就完蛋了！”
何胜沉下眼，“让谁知道？”
莹莹不肯说，她低着头，紧抿着嘴唇。
小宋似乎想起了什么，也问起了莹莹：“315洗浴中心里的那次，是不是有你？”
莹莹一怔，吓得脸色苍白。
何胜立刻就懂了，连莹莹的职业也瞬间清晰。
她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对莹莹说：“由于你现在和案情有关，我们不会拘留你，但你要是不帮我们跟进案子，你还要在拘留所里待上至少72小时。”
莹莹恳求道：“警官，你们行行好吧，我也就是讨口饭吃，像我们这种人还能干什么呢？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等我养呢。”
“别害怕。”何胜露出微笑，“我不是说了吗，你得帮我们。”
“我帮，我帮！”莹莹连连点头，“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
何胜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她与小宋交换了眼神，小宋心领神会地看向莹莹，低声道：“你记住了，事情要这么做……”
5.
周画带着赵凡回到家里时，刚好是下午4点。
赵凡在小区滑梯附近玩得很尽兴，疯闹了一身汗，这会儿回了家就吵着要见魏如楠。
魏如楠近来有了半月板磨损的小毛病，走路不太利索，也抱不动赵凡，被她扑过来的时候，险些倒在地上。
周画赶忙拉开赵凡，要她别去烦太奶奶。
赵凡非要黏在魏如楠身边，魏如楠只得抱着她到了沙发上，抬头看向周画时，说了句：“晚上别做饭了，魏来会过来，她从家里带了她妈妈包好的饺子。”
周画有点诧异：“我还以为她们家最近没心情呢。”
“也不是特别近的亲戚，倒不影响她们，张国军自己一个人陪在那头就行了。”
周画从卫生间洗好了手出来，用纸巾擦拭着，问道：“我听说是死了3个人。”
“对。”魏如楠捏着赵凡的小手，“其中一个是张国军的远亲。”
话说到这，门铃就响了，周画打开可视对讲机，果然是魏来过来了。
她带了两个保温饭盒，里面装着的都是煮好的饺子。
一边拿出来，一边叮嘱别让赵凡碰到，饺子还很烫。
周画帮着一起准备碗筷时，问起了魏想楠和张国军是否还在医院。
“我妈回来了，但我爸估计要跟着一起去漆红城乡，那个舅爷的老家就是乡里的。”
“你爸的远亲啊？”
“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好像是我奶那边的，以前我见过几次，那个舅爷来给我家送过一些白菜土豆什么的。”魏来叹口气，“真惨啊，他那天都决定是最后一次下矿了，跟着做完，就再也不敢偷矿的事情了。”
周画表情变了变，“真的是偷矿？”
“当然了，那矿井废弃好多年了，都没人管理了，就一些老矿工总想着偷着下去挖深处的金子。”魏来说，“死的最大的那个就是我舅爷，57，他辈分大，实际上也没比我爸大几岁。还有个36的和一个41的，也都死了。就活下来的那个最小，才23。”
“这事闹得挺凶的。”周画从厨房里拿出了酱油瓶和醋瓶，依次放到桌子上，“小区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就连对面的小学分校也在演练安全问题。”
魏来嗤笑，“矿井出事，和学校有什么关系？”
魏如楠抱着赵凡走到餐桌旁，回了句：“只要涉及到安全，不管是什么单位，都要进行防范。学校里学生多，也是担心出现踩踏。”
“但矿井里死的那几个人也不是因为踩踏问题，是下达矿井的电梯绳索断了，人是活活摔死的。我听我爸说，舅奶他们在找乡镇|政|府，想要赔偿的。”
周画说了句：“不说了这些了，和咱们也没关系，快吃饭吧，凡凡都饿了。”
魏来就夹了一个饺子到凡凡的小碗里，还把孩子抱过来喂她吃饭，想让魏如楠轻松一些。
魏如楠坐下时，转头和周画说了句：“这周末你要去看嘉景吧？”
周画点点头：“对，挺长时间没去了，怎么了？”
“没什么。”
周画意识到魏如楠是想说“樊絮很久没打电话过来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疙瘩在，当然都希望赵凡的父母两人能够重修于好，可终究是破镜重圆，总不能强人所难。
“我会再劝劝嘉景的。”周画这样说。
魏如楠还是什么也没说，抬起筷子，吃起饺子。
还好是素三鲜。
毕竟，她从来都不吃肉馅饺子，好在魏想楠始终都记在心里。
6.
李二虎离开派出所时已经是傍晚了。
时间是6点15分。
他肚子饿极了，习惯性地去掏裤子口袋，但没摸到烟，又翻了翻口袋，有10块钱纸币，皱皱巴巴的，他抬头找了找，附近有面馆，最便宜的一碗7元。
李二虎吸弄着鼻子朝那面馆走去，刚走到一半，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转头一看，是莹莹朝他跑过来。
还没等他开口，她就一把拽住他往小胡同里面走去。
“别……不是，我、我我想吃个面……”李二虎吞吐了半天，已经被莹莹带进了胡同里头，他无奈道：“啥、啥事儿啊？”
“你干啥和警察说咱俩是男女朋友？”
“都睡过了。”李二虎说。
“我又不是只和你一个人睡过。”
“可我只和你睡过。”李二虎揉了揉眼睛，“我、我把你当我女朋友，我、我我才和我哥提过你的。”
“让你多嘴！”莹莹气急败坏地打了他一巴掌，“害我现在被卷进来！”
李二虎很窝囊地抱住头去躲，那模样气得莹莹又是劈头盖脸地打了他几下子。
“疼！”
“给我。”莹莹忽然摊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