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喧嚣的舞会,还有那呛鼻的香水臭气。
不用敞开肺腑的深呼吸,只要轻轻感受,那清新恬静的夜风短暂地带走了烦恼。
对,短暂的。
召唤师蕾米的烦恼,只能依靠这些短暂的舒适与快乐让自己忘记那些烦恼。要永远摆脱或者遗忘那不可能,除非自己发疯或者死掉。
死掉……
“死。”
想到这个字眼,连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嘴里已经复数次念出了这个字,但是在冷风的呼啸中,根本听不见这细微的低鸣。
死亡,自古以来都是无法忘却的难题,任何语言中都必然存在这二字含义的词语,在各地神话也有专门为“死亡”开设一些特别的神祇,凡是活着的生物都会对死亡抱有多少的敬畏。要完全无视死亡的恐惧,作为活着的生物来说是不可能的,自称不怕死的勇士,则是暂时被恐惧之外的冲动给麻醉了心智,可能是悲怆,也可能是理想。
至于蕾米的烦恼,正是那“死亡”,是头脑清醒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的烦恼。
说来真像是开玩笑,虽说召唤师蕾米的具体实力不详,众多玩家都相信她是天下无敌的顶流之派,单就这份公信力而言,蕾米已经是早已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强者了,怎么会害怕区区“死亡”?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给大家开玩笑,而且是大玩笑——
咚!
两腿发软的蕾米瘫坐下来,若不是身后还有铁丝网支撑上半身,她干脆摆个咸鱼躺的卑微动作了。
捂着狂跳的小心脏,脸色发白,张大嘴巴,狂吐空气。
幸亏很长时间没有喝水,否则要换条裤子。
分明没有受过一点皮肉痛,却俨然一副亲眼见过地狱的表情。
因为她真的很害怕。
弱小的自己,害怕死亡。
……
那是很久以前的……不对不对,次元战争举办时间尚不足一年,要说“很久以前”不太合适。总归呢,那件事情是发生在与当前“新宿lancer的宴会大混战”完全无关的某个时间段。
位于永恒之地中心地区,这里是一座极其繁荣且多元化的怪异之都,中央屹立一座极细挺拔的黑色塔楼。放远处看,就像一枚贯通天地的黑针。那座塔是七人众、也是三位永恒ruler的据点,只要得到许可权限和几层安检,就能正常进出。若得到了进出黑暗塔的玩家权限,要亲自面见永恒ruler也是被允许的,问题仅在于她们是否外出。
那天,蕾米来找ruler,要查阅一些资料。
高高在上的“永恒ruler”——蒂塔双手摊开,数面悬浮的透蓝屏幕随指尖滑动而飘旋,显示着极其复杂的数据与图形。
蒂塔看着屏幕上的某个数字,说:
“召唤师,你想观测自己的‘天赋’是多少?”
蕾米乖巧地坐在浮椅上,说:
“不用复杂详细的结果,打个比方,普通人是100分,我的分数是多少,就这样告诉我吧。”
蒂塔立刻设计简单易懂的函数公式,呈现出形似对数函数的图形,只有一条弧形曲线。就在x轴坐标数字为100的位置,曲线与x轴交叉,沿着x轴向左,y轴数字即小于0,沿着x轴向右,y轴数字则大于0。用y轴的数据来标明“与普通人相比是强是弱”的意思,正数则强,负数则弱。
蒂塔推出图形,说:
“天赋这个数字不仅指代召唤师你的学习能力,对魔力的掌握能力——还有未来帮助你或阻碍你的成长的因素多少。如果要说正常人的天赋指数是100,稍微幸运或能力优异的天赋就是150或200,绝世奇才就是500以上。如果你擅长赋予对方取死之道,可以达到800或者更高,毫不犹豫消灭对手也是不差的成长手段。”
“我呢?”
“你的魔力天赋是……1。”
“100?1000?”
“不,是1。”
“…………诶?”
“召唤师蕾米,你的天赋只有1。就算是劣等的差生也不会低于20,这个1的数字可谓是稀世珍品了,大熊猫级的劣质稀有货……包括我也没有见过只有个位数的天赋。”
蒂塔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见,她正在述说一个非常悲哀的事实。
“不过……既然有1,不是0,说明还有救吧?呐?”
这位可爱的废柴召唤师试图安慰自己。
然而,蕾米没有发出“会不会是程序出错了?300英雄这辣鸡游戏发生bug很常见不是吗?”之类的质疑,也就说明她心里承认了这个绝无仅有的烂天赋,她在次元战争的游戏时间挺久了,很清楚自己的段位是什么鬼样。前来查询自己的天赋,只是寻找安慰,尝试,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未来能有什么成长。
蒂塔知道她的心情,但选择如实回答:
“本次测试结果是向上取整。一个人的天赋都是必然‘存在’,那么天赋指数也必然是‘大于0’的正数,不管怎么测量,根据向上取整,最低数值就是‘1’,能够正常显示的最小数字也就是‘1’。这就表示,你的真实天赋不会大于‘1’,花费一百倍的时间与努力才能跟上普通人的成长,以人类的时间观念而言,相当于‘无法成长’。建议你把练习魔术的时间全部用在谋略和道具上,你的出路就是谋略和外力,力量的比拼毫无胜算。”
——
绝望的官方报告。
实力评定为最劣的c级,而且这辈子都要停留在下水道级别的c级,连平均分都摸不到。
蕾米没有否认,因为蒂塔描述的“天赋”不仅代表了召唤师本人的基础和天赋,还包含许多要素,意思就是“未来”的等级上限。
她参与生死战斗的次数不少,但至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掌握她的英雄力量“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力量。虽然可以吟唱技能名,以此发动某些符卡技能,但她不知道如何操控魔力,根本找不到“控制魔力”的那种感觉。或许这个远远低于平庸人才的分数“1”就是指她永远也学不会操作,连基础课都无法掌握,更别提以后要正常战斗和提升自我。
不论提升,论基础能力……她的英雄力量属于吸血鬼,理论上即便没有任何魔法或武技,先天战斗力也有不低于a级的水平,可是她连最基础的吸血鬼体质都无法呈现出来(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可以品尝血液的美味,但无法吸收其中养分为己所用),外表与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背后两只小翅膀,吸血鬼的獠牙都会被误认为是可爱的虎牙。
c级实力当之无愧,甚至可以说蕾米拉低了整体c级的平均线。
这样的召唤师角色,除了被当作珍奇动物用作展览,剩下的唯一作用就是当个炮灰而死。蕾米知道自己没有战斗以外的才能,唯一的战斗手段就是可以释放类似火焰的高温魔力枪,可以撬开铝制的罐头,铁制的不行。
然而,“命运”帮助她改变了本该悲惨的一生。
那天她只是在吃冰淇淋,然后一颗破碎的蛮神心脏砸破窗户,掉进杯里。从那时候开始,大家把她称作能把异生兽当作冰淇淋吃进肚里的怪物。后续几次也是如此,只是恰好路过了战斗后的场地,就被当作是她留下的痕迹。
甚有传言是她打死了易者,是她玩激光笔伤害了偶像们,是她在月球表面留下了大坑洞。然后最近,听说蕾米暗杀了铁华团的团长,改变了战争格局,再次名声大噪。
传言越来越多,啥也没干的蕾米变成了榜上有名的热搜常客。不知从何时起,“未知=无敌”变成了常识,很多闲得无聊的剧情观众总是要给官方未定义的“未知”硬给个数值,拿去和一些不适合对比战力的角色凑成话题,好让自己那点可怜的竞争欲得到满足,又像个抖m似的,被毒打了还以为自己有理,蚌埠住嘲孝别人才是典型破防、急着乱咬的乐子狗。
实乃“蚌乐典孝急”之五礼大成者也。
然后就在昨天,她独自一人寻找通缉犯白林的踪迹,却又遇见一位断腿姑娘(召唤师逆娜)被危楼压扁。
估计很快蕾米就会被当作摧毁大楼的破坏者吧。习惯了。
“我只是c级的废物,只是偶然几次路过了异生兽残骸的战后现场,就被大家当作驱逐异生兽的大佬给高高捧起了!什么sss级的谜之吸血鬼!什么红魔馆之主,命运的操控者啊!别总说听见我的名字,看见我的长相,就感觉绝望什么的……我也很绝望啊!”
对着遥远的夜色之城,吐出了压抑许久的呐喊,这么高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蕾米的心里总算舒畅一些了。
但也仅仅只有几秒——
砰!
白林向上一剑,击穿了最后的天花板,终于抵达了近百层高的大厦最顶端,也就是天台。
浮夸地一甩沾满灰尘的头发,边擦汗水,边说:
“呼啊,终于离开那枪林弹雨的舞会了,saberalter那边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看看,就坐这些直升机逃走吧。”
天台上果然停有机架私人直升机,本来是用来保护那些高贵的名流npc才准备的逃生工具,但白林可不会让给他们。
咚!
【投影魔术·飞龙炎】
白林直投一剑,点燃楼道,将通往天台的铁门熔化,与墙壁合为一体。除非使用电焊切割,不然那些npc别想抵达天台,别想抢走一架直升机。
白林确认了自己释放的火焰漩涡形成了堵路障碍,说:
“等贞贞和琴里也上楼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结束了,我的这点火焰应该拦不住她们吧……待会儿回到店里去接走雨轩和saber(桐人),顺便拿走一些食物,然后远走高飞。琴里说得对啊,管他个什么江户川,我现在只想远离这鬼地——”
方。
话还没说出来,白林心里慌了。
因为他看见了上次那个女孩子——自称蕾米的召唤师女孩,如鬼魂般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不足三米处。对方毫无防备地姿态坐在地板上,即便看见了手持利刃的白林,也没见她有任何动作,只是像个木偶那样坐在地上。
那吸血鬼的赤瞳,于黑夜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