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在冬木被吉尔伽美什杀死的少女召唤师——阿博奇儿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这陌生的环境,嘴里发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四周都是干净到极点的白色墙壁,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不高不矮的身材,小兔子般的可爱眼睛,松松软软的粉色短发。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体上也没有让人不适的感觉,但她的内心依然恐慌不安。
因为她手脚正被锁在冰冷的椅子上,旁边的银盘里摆放着让人不安的医疗器械。
剪刀。
钳子。
解剖刀。
感觉自己好像在看牙医,阿博奇儿知道自己是个强大的ss级召唤师,但看牙医这种事情还是让她感到害怕。她曾经去看过牙医,她的几位同学因为某些旧事要报复奇儿,当场打晕了医生,用牙科器械对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若不是因为医生助手偶然回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从那以后她就非常害怕看病,光是听见刺耳的器械声音也会被吓得心惊胆战,两腿发软不敢动。
如果段名义在身边陪着她就好了,只要有他在,这世上没有人能伤害她,她的懦弱也会化为勇气。事实上她的实力早已超越了停留在s级的段名义,她也依旧如此相信。这就是安全感吧。
——
段名义走进了房间,说:
“奇儿,感觉还好吗?”
看见最靠谱的男人出现了,阿博奇儿的恐惧立刻转变成惊喜:
“名义!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阿博奇儿兴奋地想要跳起来,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被困在椅子上。
段名义没有帮她扯断枷锁,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说:
“奇儿,安静点。”
“啊,嗯,对,这里应该是七人众的地盘吧?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见你来救我,但结果大家都死了……”
“那不是梦。”
简单的几个字从段名义的嘴里吐出来,没有一点气势,却像子弹一样,铿锵有力地打在了阿博奇儿的心上。
“奇儿,你和她们都已经死了,那不是梦。”
“不……不,不会吧,那为什么我和名义你会在这里……难道名义你也?!”
“只要我投靠七人众,他们就会让你复活。”
“……欸?”
简单的几句话,把情况讲得很清楚了,阿博奇儿所见的那些都不是梦,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大家都被杀了。
而她能够活着坐在这里,就是因为段名义舍弃了尊严,他服从了吉尔伽美什。
阿博奇儿知道的,她与段名义交往了这么久,她很了解段名义的倔脾气,对段名义来说,“屈服”是多么痛苦的感觉。可即使要承受这般痛苦,段名义也选择要复活阿博奇儿。
阿博奇儿挣扎着想要摆脱座椅上的枷锁,焦急地说:
“不,不不,不,这是开玩笑的吧……名义,这是开玩笑的对吧?其实这里是无限剑制的备用据点,我们其实没有在冬木遭遇大清洗,白林也没有回头去救幸存下来的其他人,大家现在都在门外面等我醒来,对吧?”
“……呼。”
段名义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说,
“抱歉,从现在起,我不再是无限剑制的人了,从今往后,我会作为无限剑制的敌人活下去,也会是你的敌人,奇儿。”
“不,我们还有机会的,趁现在逃走吧!我们曾经也战胜过七人众不是吗?!韩泠和空白打赢了‘决斗者’,白林和我们联手打败了‘空之女王’,七人众不是无敌的,我们能赢!”
阿博奇儿越来越用劲,但枷锁纹丝不动,单靠力量不可能扯断它们。
那么,阿博奇儿必须解放自己的魔力,释放技能——
【少女的贞节】!
凭空召唤了一支长柄重锤,竖立在原地,爆发雷霆,轰击阿博奇儿身下的铐锁座椅。这就是名为“少女贞节”的武器,既是放电装置,也是阿博奇儿的英雄核心,能够充分发挥出她的英雄之力“弗兰肯斯坦”的吸收电力或释放电力的能力,熔解金属不在话下。
然而以上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电力从锤子上喷发出来。
段名义向阿博奇儿走近,说:
“没用的,这里早就铺设了樱威的诅咒立场,本来那只是干扰灵能力的立场,但是经过大蛇丸和吉尔伽美什的开发,现在可以完全隔绝魔力的流动。奇儿,只要在这个房间里,你就不可能放出一点魔力。”
段名义低下头,轻轻抚摸阿博奇儿的手腕,因为她太用力了,手腕被铐锁磨破了皮肤。
一旦女人的双手添上伤痕,那就证明男人失职了。段名义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让他心疼极了。
而阿博奇儿本想怒声叱喝,让这个假扮成段名义的冒牌货离她远点,但是感受到这么温柔的抚摸,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咽进了喉咙,因为这个触感、这个自责的眼神只能是段名义,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假如段名义真的是冒牌货,那么阿博奇儿还能有点自我安慰,但这个段名义是货真价实的,反而让她感受到近乎窒息的绝望。
这就证明一切都是真的,无限剑制毁灭了,白林死了,段名义投敌了,全都是真的。
放弃了抵抗,阿博奇儿说:
“这是为了阻止我胡闹,才设置的结界吧……我会好好听话的,要是我不顺从他们,名义你和韩泠他们也都会有危险吧。我刚才头脑发热地在想些什么啊,就应该这样做才对,这里是七人众的地盘,我应该安分点。”
“不,我要求他们给你布下结界,不是为了那种事,但确实是为了阻止奇儿你的抵抗。”
说到这里,段名义也顿了一下。
他似乎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但还是决定要把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阿博奇儿——
“奇儿,我要删除你的记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
听到这样的话,阿博奇儿楞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段名义轻轻揉摸着阿博奇儿的头发,解释道:
“奇儿,就像你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如果让你继续留住记忆,你将来只有两条路——第一,当你面对我这个敌人的时候,你不会把我当作敌人,但我必须与你为敌,因为这就是复活的代价;第二,也许你会选择跟随我,但那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你不能变得像我这么肮脏。”
说到最后一句,段名义仓促地松开了手。
他不希望用这只背叛朋友的手掌去玷污这个女孩,也不想用这对肮脏的手臂去拥抱她。
阿博奇儿是个曾经在理科考试上拿过奖项的优等生,她的逻辑思考这方面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尽管她在ss级这个层面上只是个下游角色,可是她的思考能力使得她成为了一个实战家,在“无限剑制”组织的四十一位高级干部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这也是韩泠很欣赏她的原因(如果韩泠讨厌她这个人,那么韩泠也不可能允许她和段名义交往)。但是当她面对感情方面的问题,她却总是异常迟钝,或者容易冲动。
果不其然,阿博奇儿她有点失控地挣扎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那种事我才不要啊!我不想忘记你!”
“这是唯一能保护你的办法,韩泠亲眼看见了你被杀的样子,他可能不会再把你当作同伴,他是个很谨慎的人,无限剑制已经不能回去了。但是你也不能呆在这个全是杀人魔的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去找一个新的归宿,从零开始……我不渴望任何人的谅解,只要能保护你就可以了。”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什么都会做的!只有这种事绝对不要啊!”
阿博奇儿想要逃走,她不想忘记段名义。
这数个月以来,她能从一个懦弱胆小的窝囊废,成为无限剑制最高级干部之一,都是多亏了段名义的保护。
当她向段名义表白的时候,段名义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留下了一句“如果你觉得我是值得让你喜欢的人,那么随便你”。尽管阿博奇儿知道自己是一个恋爱白痴,但她也在努力学习交往中的技巧,一点一点地记录在笔记本上,就是为了成为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女朋友。
这么长久累积的辛酸与幸福,她不想忘记。
可是段名义却无视了她心中的痛苦,就像念咒般地继续说着:
“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做奇尔,你只是一个刚进入次元战争的召唤师,你召唤的英雄‘幻刺姐妹’已经败了,只剩下你一个人流浪……”
“别这样,求你了名义!”
“你是个不曾见过任何召唤师的新手,你不懂战斗,你也不知道自己拥有名叫‘弗兰肯斯坦’的英雄力量,关于我,和无限剑制的一切,你全都会忘记。这些就是我要求他们给你保留的记忆,也是新的身份。忘了我这个没有责任心的烂人吧,奇儿。”
就连离别的拥抱也没有,说完以后,段名义立马转身走人。
只留下在身后哭喊的阿博奇儿,他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始终没有一次回头。
他不想让阿博奇儿看见这张难看的脸。
因悲痛而极度扭曲的泪脸。
……
…………
………………
奇儿至今还没有苏醒。
因为流了太多眼泪,段名义的眼睛有点红红肿肿的,就像在手术室外等候消息的家属一样。
一位长相酷似毒蛇的研究员走了出来,说:
“你大可放心,这项技术就是模仿了你的朋友——韩泠的技能[记忆控制]而创造出来的忍术,如果你对你的朋友有信心,那么你也应该相信我的技术。”
“这玩意还能叫忍术就离谱了。”
“那是我们世界的称呼,在你们世界,称为仙术法术魔术都行。”
“无所谓……那件事怎么样了?”
“按照你的要求,我们成功还原了当时她带在身上的笔记本,本来应该在大火里烧掉的。这个世界真是方便,集结了各种不同世界的科学和技术,每种科学之间却不会互相冲突,这可比我曾经的生活环境好太多了。”
他把笔记本递给段名义。
根据段名义的要求,上面的名字“阿博奇儿”改成了“奇尔”,这就是她的新名字(但是估计以后还是会被其他人叫做“奇儿”)。至于本子里记载的内容,都是奇儿记录的“关于恋爱的技巧”,有网上查询的,有打听过来的,各种渠道的都有。因为她是个学理科的优等生,每行每列的笔记都排列有序,字迹工整。
关于段名义的内容全部删掉了,然后根据奇儿的思维方式,对其内容进行了重新排列。这样一来,奇儿会认为这只是一个关于恋爱技巧的普通笔记本,希望她能重新学习自己记录的知识,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接下来,还要给奇儿分配一个新的英雄之力,让她忘记自己曾经拥有的力量(这里是七人众和管理员的地盘,不会缺少游戏道具[随机英雄卡])。要是让她使用曾经熟悉的力量,说不定她会对自己产生质疑,没人可以保证她永远不会恢复记忆。
“那么要再给她分配几个英雄当作保镖吗?新手期最好找人组队,不然这游戏没法玩,但我想你也不希望她在初期就和陌生人混在一起,让她召唤几个英雄是最好的选择。”
蛇叔一下子就看穿了段名义的想法,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而段名义也早就预想到这一步了:
“没那个必要,英雄这种东西根本靠不住,奇儿她曾经召唤了两个s级的英雄(幻刺姐妹),理论上在我的战斗力两倍以上,但还不是被干碎了?后来全靠奇儿自己努力成长起来,那两个英雄压根没用,与其再召唤几个废物来保护她,还不如我亲自上,至少在她找到下一个真爱之前,我可以保护她。”
“从立场上来说,你和她已经是敌人了,你该怎么保护她?”
“这种事就不需要你这个科学家来操心了。那个金闪闪的家伙(吉尔伽美什)给了我一个任务,我要去回收副本‘那伽迷宫’里的永恒神器。那附近正好有一个叫‘死后战线’的难民收容所,我的assassin(影武者)在这几天去调查过了,那里的人还不错,对新人很友好,而且实力很弱。我和奇儿都会混进那里,奇儿作为难民,我作为间谍,从那里开始任务。”
“要拿走当地的神器,大概是要跟当地人发生冲突的。如果他们敢对这个女孩不利,你能随时都能除掉他们,也算是为任务做点贡献。”
“是,很方便,等拿到神器以后,我看情况,我可能会继续留在那里,也可能会溜走。我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但是老子很不爽,不只是因为要服从七人众,那个金闪闪(吉尔伽美什)不信任我,派来一大群叫暴风疾风什么的召唤师跟我组队,其实就是在给我施压。八成是打算在回收神器以后就让其他人把我除掉,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我留活口。”
咚!
段名义一脚踹在墙壁上。
这种宣泄怒火的方式毫无意义,可他还是习惯这么做。
再过几天,任务就要开始了。
段名义绝对不会让吉尔伽美什得逞,不仅要保护奇儿和回收神器,他还要干掉本次任务的所有合作者。
召唤师暴风,召唤师疾风,你们俩洗净脖子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