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过程，很顺利。

    不管是切开皮肤，还是分离腹直肌，又或者是探查胎儿正规位置到剖开子宫，以及后续的取出胎儿，对伤口的清洗缝合。

    顾青柠下手都非常精准而利落，整个过程也无比的仔细和流畅。

    随着孩子“哇——”的一声哭喊，霍景鸿对顾小梨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印证了他之前的预感：他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

    他记得顾小梨跟他说过，她是会医术的；

    也说过，她跟他一样，是握手术刀的。

    当时，他不以为意。

    但是到了如今的亲眼所见，他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震惊：顾小梨，在做手术方面的造诣，的确很厉害。

    所以眼前这个连清溪县都没有出去过的顾小梨，到底是谁呢？

    产妇是全麻醉。

    直到缝合完伤口后，她都没有苏醒。

    顾青柠做完最后的缝合，霍景鸿也没有闲着，他已经把孩子收拾好了。孩子被因羊水流干而造成了缺氧，瘦小的脸部被憋的红红的。

    虚弱的哭了几声之后，就睡了过去。

    “给，戴上。”

    顾青柠退去身上的手术服，再次丢给霍景鸿一个眼罩。

    霍景鸿也没有多问，再次戴上眼罩。

    睁眼后，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昏暗茅屋房间里。

    顾青柠上前开门。

    时间距离关门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将包好的孩子递给了在门外焦急等待的男人，“恭喜，你婆娘给你生了一个千金，孩子虽然是有点憋到了，但是很健康。”

    “谢谢，谢谢。”张玉柱惶恐的接着孩子。

    “什么，是一个赔钱货！”

    杨老太红着眼奔了过来，也不顾现在天还在下雪，直接扒开孩子的包被，朝里头张望。

    直到确定孩子真的是个女儿之后，她才恼火的撇了撇嘴，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呵，果然是个丧门星，也就只有丧门星才能生的出这赔钱货，还想让我伺候月子，我呸……”

    说完，她就这么骂骂咧咧的走回了堂屋，并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青柠看得目瞪口呆，也气的无可奈何。

    果然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数千年遗传下来的糟粕，凭她一己之力，改变不了的。

    那男人倒是没有嫌弃。

    只是有些惶恐的看着怀里睡着的孩子，红着眼睛问道，“顾医生，那我家婆娘她……是不是没了？”

    话没有说完，眼泪就已经下来了。

    顾青柠有点好笑，开口道，“你婆娘没事，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什么？”

    男人有点不敢置信，“那你不是把她肚皮给剖开了嘛，这肚皮都剖开了，人还能活着么……”

    说到一半，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是把她肚皮剖开了，可是我又给缝好了啊。”

    顾青柠边笑，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你放心吧，你婆娘没事，她只是刚做完手术昏睡过去了而已，过个两个小时，她就该醒了。”

    男人喜极而泣，“真的？那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不过，你婆娘的身体很虚弱，做了手术之后，气血亏损，精神方面肯定也是不好的，带孩子这事儿你得亲自来，另外，你婆娘是做了手术生的孩子，六个小时以内不能睡枕头，不可以喝水的，在肚皮里没有通气之前，也不可以吃东西，稀饭，鸡汤都不行。”

    顾青柠叮嘱着剖腹产的术后注意事项。

    男人显得有点担忧，“可是顾医生，你刚刚才说我婆娘虚弱的很，她醒了以后多吃些东西不是恢复得更快嘛？她这要是一直不吃，哪里来的奶来奶孩子？”

    怎么还不能吃呢。

    她不吃，孩子也得吃啊！

    “放心，这两三天我都会给她输液，让她保持身体所需的营养和体力，你要是得空了，也可以帮她轻柔的按摩腹部，让她尽快通气。”

    “那……要是输个两三天的话，得花多少钱呢？”男人终于问出了自己担忧许久的问题。

    顾青柠低头默默的算了一下，“三天输液，药钱，加上工钱，你最少得准备两块钱。”

    相比顾青柠的奶奶去趟县医院做检查都花了三块钱来说，顾青柠给对方做了一个剖腹产手术，只收张家男人两块钱，实在不算贵。

    可，对于一贫如洗，连饭都吃不起的家庭来说。

    两块钱，也是巨款。

    当场就吓得男人脸色都白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呐呐的道，“两块钱这么多，顾医生，你能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我过段时间一定拿给你。”

    顾青柠看着男人的为难，再看看那紧闭着的堂屋门，也深知这一对夫妻的不容易，点头，“行，我知道了。”

    收拾完东西从张家出来之前，顾青柠又交代了男人一遍护理产妇的注意事项，最后从张家出来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

    原本在门口等着的顾小树，顾小松兄弟俩，早就被黄桂花给拎回了姥姥家，不准他们出来。

    顾青柠倒是有心哄二嫂回去。

    但她找不到黄家，再加上天色也晚了，她只能放弃。

    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头。

    月初，并没有月亮。

    好在是雪天的夜里，天空都是透着光的。

    顾青柠跟在霍景鸿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往回走。有好几次，都因为绊倒了石头，险些掉进沟里。

    最后，还是霍景鸿将她提起来，大掌将她的小手给握住，刻意的放缓了脚步，陪着她慢慢的走。

    雪，依旧再下。

    在寒风的席卷下，纷纷扬扬的。

    不过，在雪地里缓缓前行的两个人，却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冷意，甚至，脸上还觉得火辣辣的烧着。

    刚开始霍景鸿握着顾青柠手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往回抽。

    但，男人的力道很大。

    顾青柠根本甩不脱，再加上差点儿又绊倒了，她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牵着走了。

    倒是走在前头的霍景鸿，在雪夜掩映下唇角微微的勾起，明显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