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似的浓雾逐渐散去，九天岭露出本来的模样。柳十三环顾四周，惊异地发现此时的九天岭之巅只有他和女娲圣母。
“都走了？”他淡淡地问道。
圣母微微点头，目光依旧祥和。
柳十三极目远望，丝丝缕缕的云雾飘荡在重峦叠嶂的群山之中。他不知道玉帝等天界众神离开时是否心有不甘；也不知道佛祖等飞回西天的时候，是否心存侥幸？
“圣母为何不回东霞山？”他依旧眺望着远方。
“该走的都走了，我好像还没到走的时候，呵呵，这是逐客令吗？”
柳十三摇摇头说道：“圣母应该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说出来，但是我不问。当然圣母也可以不说，我也不问。”
圣母笑了笑说道：“有的人貌似聪明，其实是小聪明、大笨蛋；有的人貌似笨，其实有着大智慧。天上人间，聪明的人太多了，而大智若愚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是这两类人的哪一类？”
“第三类。”
“不笨也不聪明，太固执，是吗？”
“了解别人容易，了解自己很难。而少帝恰恰相反！你的执念太重，一般不会轻易变通。这样的性格可以成大事，也很容易一条道走到黑，所以我认为少帝是第三类人。”
柳十三话锋一转问道：“圣母和我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另有所指？”
圣母并没回答，想了想说道：“刚才我说西天灵山镇压着十万神妖的元神，少帝有没有想过东霞山有没有镇压什么妖魔鬼怪？”
“不关乎我的事情，一般没兴趣。”
“当你面说出来就和你有关系！”
柳十三沉默着眺望远山。
圣母继续说道：“东霞山下镇压着人间数不清的十恶不赦的魂魄！倘若这些魂魄溜回人间，那么凡尘俗世必将变成人间地狱！”
柳十三不无嘲讽道：“东圣母，西佛祖，果然名不虚传！天上地下如果没有你们两位大神，恐怕会乱成一锅粥！”
圣母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忍痛将洛水河神宓妃化成石像镇压天河之源！”
柳十三忽然转向圣母，好久才说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东圣母、西佛祖远比玉帝强悍百倍！原先我一直以为木头化成石像都是玉帝所为，原来九五至尊的玉帝也有难言的苦衷！在你到来之前，从玉帝口里我已经猜出八九分。圣母大义灭亲，不会是针对我的吧？”
这段略显凌乱的话语让圣母极为震惊！曾经的讨饭郎、黑毛怪、被追杀了数千年的大祸害，现在似乎变了模样，变成一个极为陌生的面孔！
“没有谁比谁强悍一说，不过是能者多劳而已！作为天界的一位大神，我会把天界安危放在第一位；作为东霞山之主，我绝不允许门下弟子有违逆之举！如果你不是玄氏唯一后人的话，也许没资格和我说话，甚至没机会涅盘重生！”
“是的！依照圣母逻辑，如果洛水河神不是你门下弟子的话，是不是连化身石像的机会都没有？”
“此言差矣！倘若她不是我门下弟子，哪里用得着我来过问？自有玉帝将她身灭神散！”
柳十三冷笑道：“如此说来，洛水河神真的应该谢谢您！”
圣母避开柳十三的目光，转向群山说道：“少帝早就飞离了红尘，却有着凡夫俗子的贪念之心！如果执着一情，则势必少了一些杀伐果断的雄心，这是帝尊的大忌！其实少帝应该知足，得到的不一定拥有，过程远比结果重要！”
“如果我非要一个结果不可呢？”他来到圣母对面，挑衅地看着她说道。
“呵呵，宇宙万物生生不息，根本就没有结果！比如花开花落，少帝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为何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花开花落的结果不就是花落吗？”
“花落了，以后会怎样？”
“以后又是花开，接着是花落。”
“是的。花开花落，周而复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开始和结束！如果置身事外，我们看重的是花开花落的过程，而绝非要一个结果！因为结果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也许就是佛法中的‘虚妄之象’！”
柳十三沉思不语。
圣母又说道：“欣赏花的美丽，吮吸花的芬芳，尽情享受花开的过程，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执着于一个虚无的结果呢？倘若非要一个结果不可的话，那么结果其实就在过程中！种什么样的因，就会有什么样的果，少帝何必怪罪他人？”
柳十三幽幽说道：“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圣母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错过了花期，可待明年；犯下的罪孽，总要偿还。人间百年一轮回，天上万年一周期，循环往复，永无休止！凡夫俗子在轮回里修德养性，以求见到下一个轮回中更好的自己；神仙圣佛在万年周期里修行炼法，以求在下一个周期中更加神通广大。少帝，玄界属于你的花开花落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要错过花期，空等花落！”
柳十三立即问道：“圣母，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花期，是不是已经错过了？”
圣母瞟了他一眼说道：“少帝的那一个花期，需要再等上一万年！不过到时候不一定是一场花开，也许是一场花祭！”
柳十三脑袋“嗡”的一声，接着说道：“一万年太久，等来的竟然可能是一场花祭！圣母，难道道一万年之后的她已经······”
圣母挥手制止道：“她不会殒落，一万年之后如同隔世！到时候她的元神依旧，而真身却未必是你们初见的模样！就像人的灵魂，前世今生不可能都依附于同一具躯体上。”
听到这儿，他长舒口气说道：“那也无妨！对于神仙来说，元神相识就能认得出彼此。”
圣母摇摇头说道：“妃儿经此一劫，如同凡夫俗子的百年轮回，只能记起今生，不会记得前世！到那时少帝自然会认得她，而她却认不出少帝！”
柳十三听罢呆怔半晌不语。群山在眼前晃动，圣母好像也在摇晃。身后高耸的巨石上，有他的题诗。而在他题诗的下方有木头的笔迹：
我有一杯酒，以此敬帝君。
酒后自兹去，忘却风和尘。
天上魂飞苦，地上魄无宿。
天地若相逢，红尘乱云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