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卡洛伊斯刚刚从房间走出来时，两名侍从匆匆上前，向他汇报昨日的情况。

    昨晚临走之前，因为见夜昂状态不对，卡洛伊斯专门吩咐侍从守在门前看着他，得知他一晚未眠，与维恩通话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来那边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同时，另一个侍从汇报说维亚是在昨日十一点左右返回房间的，草草吃了晚饭便上床休息了，情绪较为之前仿佛更好些。

    看来他是从中领悟了什么。卡洛伊斯闻言微微点点头，让两人退下后，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便直接赶往夜昂的房间。刚到房门口，就见他倚靠在皮椅上，灰色的长发落在颈间，外衣搭在身上正阖眸养神，轻薄的唇紧抿着，似乎连睡觉都在思考些什么。

    “小昂。”当卡洛伊斯的脚步声从门前响起时，夜昂双眸微微一睁，眼底透着审视，看着他渐渐走上前来。见他转醒，卡洛伊斯这才出声叫他道。“你睡在这里做什么？”

    “怎么不回卧室去睡？”在他冷漠的注视下，卡洛伊斯坐到沙发里，转头看向里间的卧房，床上的被褥叠得是整整齐齐，想必昨晚他就在桌前一直坐着。夜昂坐起身，抬起手按按额间，眼神透着一丝倦意。“没必要。”

    “你知道我每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自母亲离开的那日起，好长的一段时间，他总会在睡梦里被记忆中的画面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从一开始，夜利发现他有这一情况时，还会专门派卡洛伊斯哄他入睡，可这反而更激发了夜昂的思母之情，后来便也渐渐养成失眠这一习惯了。

    “何必要做戏呢？”

    “你就是说什么都不听。”

    见夜昂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卡洛伊斯只觉得他过于叛逆，无奈的摇摇头，举起手朝门口的方向用力拍了拍。十几个侍女闻声走进来，手上端着洗漱的用具和几道点心。卡洛伊斯转头对上夜昂微微沉下来的眼眸，抬手对他笑笑道。“但也犯不着委屈自己啊。”

    “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呢？”在夜昂阴冷的目光中，卡洛伊斯让侍女们将他整理一番，自己转身出了门。几名侍女怯怯地走上前来，帮少主洗漱更衣。待洗漱完毕后，将红色的披风扣在他肩上的扣章上，替他佩上家族的徽章。夜昂站在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打从那日起从卡洛伊斯口中得知自己曾与王位擦肩而过，他便开始追求更加炽烈的颜色。要说之前的仇恨是冰冷绝情的噩梦，现在摆在他眼前便是使命与荣耀。尤其是在仇人落出破绽之时，只愿将其毁于一旦。

    何况是现在。夜昂将手微微抬起，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回想起昨夜得到的信息，缓缓收紧手掌。

    几个小时前，当他与维恩开始在电话中交心时，开始互相询问起对方这一天的作为。他告诉自己，军队里有个新来的叫蒂斯的男孩，与一个叫塔文的男生互为好友。巧合的是，他也刚从斯温侯爵那得知了一个相似的名字。

    “塔文，塔图？”当听见夜昂对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正有些犯困的维恩瞬即有了兴趣，在电话里发出一声轻笑。“似乎有些像啊。”

    “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又似带有几分玩味，夜昂沉下脸，静静地听他自顾自地说着。“该不会是父子吧？”

    “若他们真是父子，也不奇怪。”听维恩这般似有结论的语气，再结合方才他对塔文为人的预判。夜昂在电话前点点头，唇角微微勾起。“倒是很符合你刚刚的猜测。”

    难得见他与自己如此合拍，维恩心中不由生起几分快意。虽说今晚是伤心之夜，却让他得到了之前最想要的认可，微笑道。“多谢小公爵对我的肯定。”

    “但这只是猜测而已。”然而，当听见夜昂在话筒那边发出一声不明的冷笑后，维恩渐渐收起笑容。想来，他对自己依旧是心结颇深。“还是要以实据为证。”

    “况且，图兰的计划并非不能顺利进行。”就在夜昂想要开口时，维恩的声线阴沉下来，冷冷向他提醒道。“小公爵若有意合作，便须与我配合。”

    “我是商人，不是乞丐。”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夜昂差点没回过神来，将手环微微拉远，唇角笑意瞬即消失，眸中再次透出一阵冷寒。“不需要您的施舍。”

    这是在暗指谁吗？夜昂眉间微微蹙起，转头看向落地窗外射击场的方向，又听他说道。“另外，维亚前几日告诉我，您允许他三个月后返回家中。”

    “可否，说话算数？”

    看来还要拉扯很久。夜昂冷笑着，将手环从腕上取下，放置在桌面上将手放落在胸前。维恩举着手机，感觉他的声音似乎比方才离得远了些，便也随手将手机放入胸前的口袋中，将头靠在桌角处，闭上眼睛听他道。“你觉得，我会食言吗？”

    “我可参不透小公爵的心思。”夜昂的语中带着质问的反驳，维恩靠在桌角苦笑一声，闭着眼摇摇头道。“昨日过河拆桥，今日顺手牵羊。”

    “也不知道是谁无赖。”

    “维恩。”他的态度越发随意起来，语气透出几分慵懒。夜昂正欲发作，却听他好像快要睡着的状态，握紧的拳头不由的松了下来，想来他也是真的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听着胸口处传来的声音，维恩双眸微微睁开，藏青的眼眸一片黯然，眼里的泪光已然干涸，淡淡道。“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况且，也只有这样您才肯听我说话。”维恩不解的摇摇头。明明之前，即便他作出再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自己也权当是无所谓一样，对他毕恭毕敬。

    但反而，还不如这般在他面前任性撒泼来得有效些。

    “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