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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悦半晌无语,久久,才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刘裕给的,我们给不了。他是个怪物,根本不想着自己享受富贵,也不为子孙考虑。只在乎他自己的名声,不仅想要北伐建功,更是想要作为天下草根百姓的解放者,成为圣贤那样的人物,最可怕的是,他的这些想法,正在被他实现。所以我之前就说过,恐怕只有等刘裕死后,或者是他打个大败仗,失掉人心,才能让那些盲目追随他,愿意为他去死的百姓们清醒过来。”
黑袍笑道:“你自己恐怕也不相信这个吧,现在只要是刘裕打仗,你都会想办法去助力,不就是认定了他能打赢,然后能让你也得好处吗?”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我说过,我的目光,放在了刘裕的身后,他想要无私,想要成为圣贤,那就不能自己当皇帝,不能把权力传给子孙,这本身就是违背基本人性的,等他死后,他的继任者不可能象他这样不为自己和子孙后代谋福利,那就是我的机会来了!”
黑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把希望寄托在刘裕犯错上,这很危险,如果刘裕的这种人人平等的想法深入了人心,那他不用子孙后代来继承他的理念,天下人都会这样想。如果谁还想家天下的话,就会犯了众怒,而且,你想想慕容垂都活到了七老八十,如果刘裕也有些灵丹妙药,助他延年益寿,嘿嘿,我怕他恐怕会比你的儿孙都要长命呢。”
庾悦厉声道:“我不想跟你开这种玩笑,你直说吧,你那套佛家理论有什么本事,能压制住刘裕的这套忠孝为表面,人人平等为内核的说法?有什么办法让天下百姓不再信他,而是信你?而且,就算是佛家理论,对我们世家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黑袍微微一笑:“道家的理论是修长生,玄学的无为而治,世家共治的做法,只能骗庄客佃农们以为他们今生的生活,从吃的饭到穿的衣,是你们世家子弟恩赐,好好地活完这辈子,就是幸运,你们给不了这些百姓希望,他们自己也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永远不可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庾悦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让他们相信安于天命,这辈子能过得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们好好做事,也能比他们的父祖辈要过得更好,但想要成为我们这样的世家贵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军建功这一条路子,但以前我们是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可惜,现在给刘裕重新打开啦。”
黑袍点了点头:“所以,按你们道家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你们本就是自诩为神仙大帝,高人一等,与普通人并非一个物种,那凡人们想要变成你们这种世家贵族,就跟修仙得道一样困难。所以,他们会倒向刘裕,现在你们世家子弟在他们的眼中也不再神奇,不再受到敬畏,所以,要重新收拾人心,得另想他法。”
庾悦的眉头一皱:“我看你们驱使的天师道不是挺好的吗?在底层民众中间搞这种互助行为,收人五斗米入道,然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也弄了很多信徒啊。为什么放着这个现成的天师道不用,要用什么佛家经典呢?这佛学本就是外来的,北方胡人才有些相信的,在南方,在大晋,没几个真的信佛啊。”
黑袍微微一笑:“天师道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没有起事作乱的话,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天师道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已经失掉了宗教的外衣,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残暴的魔鬼,靠着恐怖和暴力来维持统治,现在的天师道,是让人害怕,而不是给人希望,毕竟,如果不投降他们,就要给活活地吃掉,与他们为敌,那就是全家杀光,这种手法一时可以裹胁民众,但终不能长久,就算侥幸攻入建康,一时得了天下,也不可能长久。”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就象桓玄,他也曾经入主过建康,甚至改朝换代过,可结果呢?刘裕京口起兵,只要消灭了他的军队,让天下人相信桓玄不能再镇压别人,那他的统治,就是土崩瓦解,天师道连桓玄都不如,桓楚起码经营了荆州数十年,在荆州一带有着非常忠诚的部下,而天师道,他们真正核心的也就从三吴之地一路跟随的万余部众罢了,这回在江陵之战中还损失了近三成,一旦战场上失败,恐怕连象桓玄那样回到老家,都不容易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你是因为这个而放弃天师道的?我还以为是因为斗蓬控制着天师道,你无法插手呢。”
黑袍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斗蓬,我也不会对天师道抱什么希望,他们是可以用来作乱的棋子,内部等级森严,靠着高压统治教众,而底层的教众又是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没有起兵作乱前还好说,起兵之后,那些因为害怕想要退出的教众,都给他们杀了,还是逼着大家一起动手,以断人退路,这些三吴老兄弟,你以为个个都是死心踏地跟着他们的吗?绝大多数是因为罪孽深重,家人又几乎给晋军斩尽杀绝,无法回头而已,如果有机会让他们现在既往不咎的话,我想大多数人会作鸟兽散的。”
庾悦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外强中干的天师道,你要助他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打败刘毅,给他们直扑建康的机会?”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我要制造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机会,即使是刘裕这回也是鞭长莫及,救不了大晋,而能救大晋的,得是你庾公子,得是佛家弟子,如此,才能给人以新的希望。”
庾悦哈哈一笑:“就靠我?就靠这三千庾氏家兵?黑袍大人,你是在开玩笑消遣我吗?连我自己都知道最多也就是打打游击而已,要想击败天师道,还得靠刘裕回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