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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南叹了口气,侧过了脸,幽幽地说道:“那不一样,我如果帮主公复国成功,也算是报了慕容家世代的恩情了,那时候我可以重获自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说到这里,慕容南转过了头,看着刘裕,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从做人的恩义来说,苻坚对我们慕容家有恩,但这个恩,不足以抵过他灭我大燕的国仇家恨,而且这些年来,他淫辱我们慕容家的男女,这等屈辱,岂是小恩小惠就能抵消的?”
刘裕并不清楚苻坚的这些风流逸事,眉头一皱:“这又从何说起?”
慕容南的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都是些家丑,不足为外人道也,刘裕,如果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你就别多问了,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主公要叛秦复国,绝没什么问题,我是坚决站在他一边的。”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如果我大晋这里也出个象慕容家一样的,比如荆州的桓家,你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慕容南笑着点头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弯,你终于说出想说的话了,刚才你在这里跟桓玄聊了这么久,怎么,他跟你公开摊牌了?”
刘裕叹了口气:“桓温当年有篡逆之心,路人皆知,但没有想到,桓玄比他爹更加激进,甚至在我面前不加掩饰,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让我无从辩起。”
慕容南摇了摇头:“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这些晋国的世家子弟,都很擅长清谈论玄吗?你跟桓玄这种世家子弟做这种清玄之争,哪是对手?!”
刘裕心中一动:“清谈论玄?那是什么东西?”
慕容南正色道:“就是把这些人世间的道理,用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说出来,什么宇宙苍生,太古洪荒什么的,围绕着一个论题,要引经据典,挑各种大道理来维护自己的论点,反驳对手的,听起来就象是两军对战一样,互有攻守。象谢安,刘惔,殷浩这些人,都是著名的清谈家。”
刘裕叹了口气:“我今天跟桓玄是放开来谈了不少,他没太多引用典籍,大概是因为知道我看书不多,引这些典籍也没什么用吧,所以直奔主题。但跟他对话,我觉得有点邪门,明明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但就是辩不倒他。”
慕容南笑道:“刘裕,你的才能毕竟是在战场上,论力气和武功,十个桓玄也不是你的对手。只能说各有所长罢了。怎么,桓玄是不是说这荆州是他桓家经营的地盘,司马氏的天下本非自己的武力夺取,他们能坐皇位,他桓家也能,是不是?”
刘裕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却不知道如何反击,甚至隐约之间,觉得还有些道理呢。不过我绝不认同他们对谢家的看法,说得谢家好像是阴谋家一样,自己虚君实权,做着山中皇帝呢。”
慕容南笑道:“刘裕啊刘裕,难怪你会给桓玄这样带进圈子里,甚至有了迷茫呢,原来你是不知问题的要害啊。”
刘裕奇道:“问题的要害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桓玄说荆州是他们桓家打下的,或者说经营的,说谢家是把皇帝当傀儡,但他为什么不说,自你们晋国南渡开国以来,执政的世家十几年一换,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长久地把握权力,就是那荆州,也经历了几任刺史吧。”
刘裕的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啊,这是因为毕竟打着大晋的旗号,就算荆州这样长期不听朝廷的藩镇,也得承认自己是大晋的土地,荆州刺史是大晋的官员。说白了,无论哪个世家,还是哪个藩镇,都是司马氏的臣子。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明明这些世家和藩镇都比司马氏要强,比任何一位皇帝更有本事,可为什么要听命于他呢?”
慕容南叹了口气:“很简单,两个字,名份。”
刘裕奇道:“名份?这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自古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啊。”
慕容南笑道:“可是兵强马壮的不止你一家啊,那个皇位谁都看了眼馋,谁都想要,但是你的力量又没有完全压制对手,可以做到一家独大,所以就只能妥协,转而分享权力。”
说到这里,慕容南勾了勾嘴角:“就好比你说我们慕容家的以往吧,以前我们在辽东的时候,经历了多代人的奋斗,称雄于海东,一统辽东,已经成为塞外最强大的势力,但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入主中原呢?就是因为当时天下有多个强大的势力,晋国南渡,虽然失了半方的半壁江山,但有正统名份。而石赵帝国方强,只要内部不生乱子,是我们无法战胜的。所以我们只有接受晋国的封号,向晋称臣,以联晋抗赵。”
“但后来石虎死后,石赵内乱,宗室互杀,冉闵趁机夺权自立,北方一片混乱,这时候我们慕容家的力量压倒了其他北方各路豪强,就是入主中原的时候了,但为防万一,我们进入中原时仍然打着晋朝臣子的旗号,直到我们擒杀冉闵,攻取邺城之后,才称帝建燕。这是因为此时我们大燕的实力已经压倒天下诸多势力,不用顾及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
刘裕冷笑道:“可你们仍然是给秦国灭了,这跟你说的不符合。”
慕容南摇了摇头:“那是后话了。后来我们大燕内部出了乱子,主公被逼投奔敌国,长城倾倒,这才会给秦国占了便宜,不然若是我们大燕内部君臣一心,又岂会给苻坚王猛这两个奸贼灭国呢?”
刘裕点了点头:“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如果有多家势力实力相当,难分高下,或者说没有哪一家能有把握一统天下之时,就只能退而分享权力,立一个共主,以避免世家间的公开争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