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悦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孟怀玉?我跟他几乎全无交情啊。跟孟昶还有过一些明里暗里的合作,同朝为官时,在黑手乾坤当镇守时聊过一些军国之事,老实说,孟昶这个人阴得很,而且我很难摸清他的真正意图,所以我跟他的关系不算亲近,倒也不是因为我看不上他的出身,纯粹就是跟这个人在一起总觉得不太自在,反倒是徐羡之和我的私交不错。跟孟怀玉嘛,他一直是刘毅的副将,久在豫州,我连见他的机会都不多,更不用说有什么交情了。”
说到这里,庾悦顿了顿:“孟怀玉在孟龙符死后,几乎就是孟家惟一的武将了,而孟昶死后,更是要撑起整个孟家的人,你说刘裕会把他派来豫州,以后跟我合作?”
陶渊明淡然道:“是的,这就是你一定要拿下豫州刺史这个官职的原因,因为刘裕必会让孟怀玉取代刘毅,成为豫州军团的总指挥,不管你是不是当这个豫州刺史,这豫州军队一定是要归孟怀玉管辖的。你交不交军队,都不会有区别。”
庾悦不愉快地说道:“搞了半天,我费尽心力,要用上一大堆资源,跑官要官,组建军团,就是为了把这一切拱手让给孟怀玉?我庾家要为他孟家的上位,专门作这个嫁衣?”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孟怀玉是接手豫州最合适的,几乎也是唯一的将军人选,他是刘毅多年的副将,熟悉豫州内情,豫州军中被天师道俘虏后再想回归的将士们,只会认刘毅或者是孟怀玉,即使是罗龙生最初能招抚他们过来,但时间一长,他们还是会想办法去重归自己老长官的手下,这点我解释过了。”
庾悦冷冷地说道:“是的,就是因为他在豫州的影响力太大,所以来了后就能夺走我的军队,这样的人,是跟朱超石一样,越有本事,越有威望,就越是对我构成威胁,我为何要跟他合作?”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就象你愿意信任罗龙生,愿意让罗龙生来帮你拉起一支军队,一样的道理,庾公你的家族难道有可以指挥千军万马,能行军作战的将帅之才吗?”
庾悦的眉头一皱:“我承认我庾家确实没有这样的人,但因为我们庾家无人,所以就得让孟怀玉来指挥军队?按你刚才说的,且不说这孟怀玉是否会效忠刘裕或者是刘毅,就算他是愿意自立一方,那我又有什么可以制约他的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庾公可以制约孟怀玉的,可是有三个地方呢,对别人可能不行,但对孟怀玉,是极有用的,用好了的话,完全可以让他听你的话。”
庾悦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哪三样制约之法?”
陶渊明正色道:“这第一嘛,就是孟怀玉是个纯粹的将军,武夫,有治军之能,兵法之术,但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他可以管好几万人的军团,但不知道如何到民间抽丁收税,更不用说劝课农桑了,以前在刘毅的部下时,刘毅就是在这方面对他进行控制,所有的军中文吏,都是刘毅给他派过去的,而这些人也是要起到对孟怀玉监视的作用,这点,孟怀玉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是孟家和刘毅之间进行交易的一部分。”
庾悦笑道:“陶公连这个都知道,难道,这是孟昶向你透露的?”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的,孟昶把我救下,看管之后,跟我聊了很多东西,尤其是有关黑手乾坤方面的,其实孟昶在朝中主政的时候,利用手中的权力,暗中结交或者说培养了一批有真才实学的世家子弟和中下层的士族,他想有朝一日,孟怀玉北伐中原时,能用这批新的士人来取代刘毅的那些部下,因为当时孟怀玉只能居于刘毅的境内打下手,但如果以后立了新的战功,可以自己独立管理一个大州或者是数个郡,就要考虑这方面了。”
“刘毅不想让孟怀玉能脱离他的控制,所以这反而是庾公你的机会,现在孟怀玉已经实际上脱离刘毅,独领一军,但他的部下没有能治政的士族,以后你如果成了豫州刺史,可以让孟怀玉只管军,而各地的守宰和官员,则由你的世家子弟担任,以此为回报,谁要当官,谁家就得提供相应的钱粮与军械,有了这些钱粮军械,孟怀玉才能维持他的军团。记住,军团再厉害,也是需要补给和供应的,你如果掌握了孟怀玉所部的后勤,就实际上控制了部队。”
庾悦点了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这么说来,孟怀玉自己没办法筹集到粮草,需要我来供应他,所以他会听我的话?这算是第一点吧。”
陶渊明正色道:“是的,这是第一点你和他可以合作,或者说你能控制他的地方。第二点嘛,就是孟怀玉是刘裕和刘毅都能接受的豫州大将人选,而你则是两人都可以接受的豫州刺史人选,两者有天生的合作抱团的需要。现在庾家中落,没有政权,但家底尚厚,你需要一个能帮你撑起军队的将领,就象当年的谢家需要刘牢之一样。而孟怀玉也需要一个世家中的靠山,现在孟昶死后,他孤独无依,再向以前一样彻底倒向刘毅,已无可能,以后如果想走进入世家的圈子这条路,那就非你不可。”
庾悦冷笑道:“那他可以找刘裕,找刘穆之啊,这些世家的权力更大呢,我现在不过是个随时会给刘道规夺军罢官的家伙,自身且难保,又怎么能给他铺出一条大道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要是当时掌军的是孟怀玉,庾公觉得朱超石还可能夺你的军,刘道规还敢罢你的官吗?”
庾悦叹了口气:“可他这样夺了我的军团,和朱超石又有什么区别?他要是控制了军团,那可以一边拿着我的粮草,一边向刘裕效忠,换取以后北伐时让他打头阵当前锋的待遇,到时候一脚把我踢了,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