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经过千万年的磨损，它也快撑到极限了。每次使用都会削弱几分，我也不知道它还能压制住根植于你脑海里的仙法多久。”
    顾冥主动忽略了顾清玄的自问，接着之前的话说道。
    “还有次数限制啊。”顾清玄微叹了口气，显得很是遗憾。
    “嗯，去吧。”顾冥的身形逐渐消散，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石窟城’、‘酆都鬼境’、‘幻海秘境’。这三个地方，若你以后修为足够，可前去看看。”
    在他身形彻底消失不见时，顾清玄也被“弹”了出来，他看见巫兹恶毒地诅咒完他，从高柱一跃而下，落在了万千怪物之中，被拉扯，被撕咬。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怪物已然爬了上来，朝他极速爬来！
    顾清玄感到额顶有些发热，在昏冥冥的环境中，一束亮光自他额中间渗透出来！接着华光大盛！精致的玲珑塔在他眼前飞旋，它不断变化、升空，直至完全笼罩住整个高台！
    硕大的塔底裂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洞口仿佛有极强的吸引力，怪物被吸引升空，朝着洞口撞去！
    这幅场景让顾清玄莫名联想到某位托塔天王，一个个怪物从他头顶飞掠而去，顾清玄却并没有感到什么吸引力，只是禁锢住他的仙阵消失了。
    很快所有怪物就被冥塔吸了进去，陷坑里的血潭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顾清玄腰带里的残缺木剑和碎布片也飞向塔底！
    顾清玄一愣，木剑是殷寒山送给他的，碎布片是步天赠予他的荷包……
    木剑也被吸进去了，也就是说，殷寒山已死。
    顾清玄说不上什么感觉，即使早有预料，却还是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像是空了一块，有种幻想破灭后的无力感和颓然。
    冥塔于半空中渐渐缩小，空荡荡的高台上只剩顾清玄，四周狼狈的废墟中唯余他一人。
    冥塔消失了，顾清玄脑海里突兀地涌现出电流声，他身形晃了晃，跌坐于地。
    “系统连接中……”
    顾清玄垂头，记忆逐渐变得模糊，半合着的眼里从清明渐渐迷惘。
    “连接成功。”
    随着冷冷的机器音响起，坐在地上的人像是被猛地惊醒一般抬眼，那双一直清亮的眸子里带上一点漠然，空旷的景倒映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逃出生天’。”
    “主线任务进度15％，请宿主再接再厉。”
    宫铃在他脑海里没什么感情地念道。
    顾清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残破的衣物散发出血腥味儿，沉吟片刻，他认真地对宫铃说：“我发现你之前说的话，确实在理。”
    “如果我一开始就寻找兰雪，把她杀死的话，或许她也用不着承受后面的苦楚，化身为不死不灭的怪物。”
    宫铃应了声：“您知道就好。”
    始终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波澜不惊，像是有什么东西死去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废墟里新生：“只是没想到改动后的邪阵会有这么大威力？那阵……把它们送到哪儿去了？”
    “……”宫铃顿了一下，回应道：“它们被封在了‘东冥’，那里是亡灵与冤魂的汇聚地。”
    “嗯。”
    顾清玄略一颔首，声音凉薄：“是个好去处。”
    说完，他踏步踩着浮雕跃下高柱，朝着出处缓缓行去。
    “该去完成任务了。”
    ……
    顾清玄猛地喘了口气，睁开眼，四周依旧昏黑，他端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厮杀的棋盘。
    带着暖光的手捻起白子落在残破的棋盘上，他对面的顾冥残影悠悠说道：“看模样，你已经找回部分记忆了。”
    顾清玄扶着头，还有些恍惚，他突然低笑出声，想起前世有几次被封林逼得无路可退时，还在咒骂是哪个混蛋助这魔头稳定境界的。
    哦，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顾冥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第一句话便是：“冥塔已然碎了。”
    “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前世在你脑海里种下的仙法已经开始运转。”
    顾清玄想起有几次他陷入回忆时，那蛊惑他的魔音。
    顿了下，顾冥接着说：“这仙法我参悟不透，应该是出自仙帝之手，但大概作用是摧毁你的意志，引诱你入魔。”
    顾清玄皱着眉扶额：“他们何苦这么大费周折？其它身怀‘成仙’气运的人，倒也没见他们如此折腾。”
    这也是前世顾清玄与封林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仅仅是害怕两人成仙，抢夺资源，这么兜兜转转地对付两人，也真是煞费苦心。
    “如果不是‘成仙’，而是‘成神’呢？这个理由如何？”
    顾冥淡定地下一子，顾清玄敏锐地觉察到覆盖在他身上的光晕变得稀薄了些。
    顾冥叹息一声：“这个‘我’存在的时间不长了，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焚烬期’是您所为？”
    “算是，不过还是借助了些非常手段。”
    “……是‘神’的力量？”顾清玄只能如此猜测，按照顾冥所表现出来的，他应该不是先天仙。后天仙要做到如此程度，除非借助神的力量，否则不可能做到如此多的布局。
    “是……也不算是。”
    停了片刻，顾冥像是入定般捻着棋子不再有所动作，顾清玄还以为他时限已到，残影要消散了。
    哪知顾冥长叹一口气：“是天道。”
    “天道？”
    “还记得么？你曾问我，‘人族是否为最适合这方天地的物种’？”
    顾清玄点头，当时顾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人族虽然盛行于这片天地，却对长生执迷不悟。寿命过于长的物种会压榨其它生灵的生存空间，致使天地失衡，重归混沌。”
    “若是人族想要长存于世，就得抛弃长生，遵循生死轮回的命数。”
    “这是天道所设置的，给人族最后的考验。人族需要向天道证明，即使是短寿的人族也足以凭自己的信念行走在这方天地，遵循契约法则。”
    “换言之，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你们与琼州的博弈。一旦走上这条路，你们很可能面临与整个修真界为敌的情景。”
    “而可供使你们驱动的‘棋子’并不多。”
    顾冥说着，再落下一子，棋局中白子已是四面楚歌，被众多黑子虎视眈眈地围困，败局像是已然注定。
    “在这条路上，你们不再是单纯的‘修士’，你们的修炼不再是为了长生而修炼，修真界也不再是你们可以依仗的后盾。你们将是为了天下人，万千人族，杀死‘长生’，杀死‘仙’。”
    “你，可有觉悟？”
    顾冥将手伸到顾清玄面前，一颗白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温润光滑，泛着莹莹的光。